留長辮的姑娘

 

 

讀艾MM麻花辮子貼時，眼前飛揚著麻花長辮。。。。。。這是多麽熟悉又親切的發型。

遙遠的往事點點清晰起來。

 

她大我半歲，從幼兒園起就是同學，直至高中，中學裏有兩年，還是同桌。

她天生麗質。兩條齊腰的長辮子讓人過目難忘。

那時著實羨慕她的頭發，濃密烏黑直硬，像她的媽媽。從小她就是梳兩根麻花辮子，長過腰時，她媽就給她剪到齊肩，但還是梳兩根辮子。那時我倆總說要是我們能換換就好了，我是真心的，我想她也真心，但不一定想長久的換。因為我的頭發又細又軟，而且自然卷，留多長卷多長。小學時老師在課堂上說，個別同學小資產階級思想嚴重，把個頭發搞得彎彎卷卷。。。。。那時的確有愛美的女孩子用火鉗去彎卷劉海辮梢，但我總心虛的想老師是獨在說我，有挺長一段，這竟是個沉重的精神壓力。還是她那一頭青絲秀發好啊，真是做夢都夢到過自己有她那樣的頭發，有她那樣的長辮。

 

高中畢業我們分別，我去了大學，她隨父母遷去揚州。半年多後，她給我寄來一張在瘦西湖畔櫻花樹下的照片，笑意盈盈，亭亭玉立，一條麻花長辮搭在胸前。

 

我倆書信不斷。

 

她和他就是相遇在瘦西湖畔的櫻花樹下, 他是個才氣出眾的美院學生, 正在這煙花三月的時節來寫生. 接下來,一切純情,一切浪漫,一切美好的發生都不奇怪了.

有次,她來信告訴我，他畫了幅畫送給她,畫題“留長辮的姑娘”，但她激動，羞澀，喋喋不休念叨地是畫紙背後的一行小字-----“給我的愛人”。

 

時間真快,三年多過去了，我收她的信已厚厚的一摞，裏麵沉甸甸的有一個女孩純潔的初戀。

他麵臨畢業分配,其實她已慢慢感到他愛情的些許冷淡和言詞間越來越不掩飾的煩躁,但癡情的她隻願相信這是他創作不順時的情緒和麵臨前途不確定的焦慮, 他許諾過, 他要力爭分配到離她最近的地方. 她買來最柔軟的絨線在家靜心地給他織毛衣毛褲,想著他來冬天陰冷的江南時穿的暖和.

從夏天等到秋天, 從初秋等到深秋, 那還是隻靠書信,電話都不普遍的年代, 她的信封封石沉大海, 她得不到他隻言片語. 於是她南下去他的學校找他, 去了他母校才知,他已分去了北京一頂級美術單位, 算來已工作三個月了.

她又北上,帶著織好的毛衣毛褲,輾轉地終於見著他.

"為什麽?"

"我覺得我們已不合適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

"......那正是我最關鍵的時刻,我擔心告訴你,......你跑會到學校來,"

"我是去了你學校,.....你擔心我什麽呢?"
"你鬧起來怎麽辦?關鍵時刻,任何不利的因素都會影響分配的,這是關乎前途的事."

她笑起來, 哭著笑起來, 然後當著他的麵拆扯著她的毛線, 再然後,坐上當夜回家的火車.

 

她後來把她那幾年的4本日記寄給我, 說是給正在戀愛的我的警示. 並說不必歸還。我通讀了一遍，流了不少眼淚，但不知為什麽，一讀完一把火就給燒了。

接著，她剪去了她長長的麻花辮子，燙了個披肩大波浪，寄來照片並寫到，我終於也留成你那樣的卷發了。

 

後來，也經曆些曲折，但她終究過的很好。自己開間小公司.有愛她的丈夫和出色的女兒。女兒是醫科大的學生，靚麗陽光，自立勤奮.頭發隨了媽媽，濃密烏黑直硬，但沒梳麻花長辮，留著及肩的直發。

 

那次回國，她專程來看我。

我們舊事重提。那就在網上找找吧，我建議。我們真的在網上看到了他。麵目滄桑，她幾乎無法相認，若不是看文字介紹。當年做為在校生就獲過國家雕塑大獎的他, 並不算發展的好. 雕塑作品廖廖, 似乎改攻了油畫, 但幅幅畫作都透著壓抑和沉悶.

已越來越相信世間諸事都互有關聯, 二十多年前, 把那麽純那麽摯的初戀結束的如此小家子氣, 是否已昭示人生很難有大格局了? ---- 當年, 當年她可是你稱過"我的愛人"的人啊!

不是每個初戀都應該花好月圓; 不是每段愛情一定會地久天長, 但處情總該坦蕩, 無論對人對己.

突然我能解釋自己當年為什麽燒了那些初戀的記載, ---- 我心痛愛情終結的如此黯然, 失望男人襟胸還不若一個女子, 更害怕正視人性在命運的關鍵處是不是就顯現出唯我的底色?

 

她說, 希望他一切都好，一個那麽有才華的人。

我說, 我也希望。 

隻是又想，似水流年，他還記得從前那個留長辮的姑娘嗎？

 

 

 

 2012,12,2

所有跟帖： 

• 真遺憾，您沒遇見我好友。 ：（ 她的長辮子真的少見。 -簡丹兒- ♀ (0 bytes) () 12/02/2012 postreply 18:43:04

• 我的麻花情結有連鎖懷舊反應哈，多好的故事，對啊，人生就怕格局小，男人如是，女人也如是。 -小艾媽媽- ♀ (0 bytes) () 12/02/2012 postreply 18:17:24

• 太極裏隻會推手，我本來練九陰白骨爪，一伸爪就滅一個。 -小艾媽媽- ♀ (0 bytes) () 12/02/2012 postreply 18:55:49

• MM看的透徹。 ：） -簡丹兒- ♀ (0 bytes) () 12/02/2012 postreply 18:39:37

• 俺是多麽羨慕紮長辮子的女孩。俺一直的留著短頭發，又一陣很短，以至於被誤解：） -dongfangshaoer- ♀ (75 bytes) () 12/02/2012 postreply 19:16:05

• 簡丹兒的故事就是好，出手高。 -茅斌騷客- ♂ (0 bytes) () 12/02/2012 postreply 20:10:13

• 好文章，沒想到麻花辮子引出來那麽多故事。 -加州花坊- ♀ (0 bytes) () 12/02/2012 postreply 20:19:57

• 如果能統計，初戀結果率在中國從文革後到現在該是滑梯曲線，^_^。特別記得電影---- -文革傳人- ♂ (205 bytes) () 12/02/2012 postreply 20:54:56

• 好文。有因必有果。 -水寧- ♀ (0 bytes) () 12/02/2012 postreply 21:05:14

• 辮子啊辮子，現在的小姑娘真的沒有辮子了？ -野性- ♂ (0 bytes) () 12/02/2012 postreply 21:34:50

• 怕抓辮子吧，哈哈！ -加州花坊- ♀ (0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00:17:16

• 辮子是純情的表現;))) -揮一揮手- ♂ (0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06:57:22

• 蒙朧中舞動的長辮，撩起遙遠淳美的青春。 -南國鐵樹- ♀ (0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07:44:53

• 難有大的格局! 是的, 做事之前先做人! -那就是我- ♀ (0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08:31:41

• 這個故事很真實。不是每個初戀都應該花好月圓; 不是每段愛情一定會地久天長, 但處情總該坦蕩, 無論對人對己. -bymyheart- ♀ (145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12:13:15

• 這爺們打年輕時就不夠爺們。勢力過頭藝術細胞定會枯萎。 -行者一路歌- ♂ (0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13:41:41

• 不經曆風雨就想見到彩虹的人，最後發現眼前的不過是海市蜃樓。 -小艾媽媽- ♀ (0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13:52:06

• 好比喻！俗人如俺隻有楊木廖。。。 -行者一路歌- ♂ (0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15:53:35

• 有道理！說實話真正的大師藝術家們都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對名利這種東西可能會缺根弦。 -人生路你就走- ♀ (165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21:32:50

• 很爺們的點評. :)) -簡丹兒- ♀ (0 bytes) () 12/07/2012 postreply 12:05:25

• 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辮子細又長；大板城的馬路，。。哪兒來的姑娘辮子長。。。 -臭老王- ♂ (0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13:58:59

• 好文！不過那個初戀真夠惡心的，另外其實很多男人 -人生路你就走- ♀ (165 bytes) () 12/03/2012 postreply 21:20:46

• 藝術是人性的表達。政治將藝術當作工具，其本質是個體的人用物質欲望來戲耍自己的靈魂。 -玄野- ♂ (627 bytes) () 12/04/2012 postreply 05:59:51

• 是的,藝術是人性的表達。 -簡丹兒- ♀ (173 bytes) () 12/07/2012 postreply 12:01:16

• 我想，他越老會越記得那個留長辨的姑娘。當浮華隱退時，那種年青時才有的純情會重新 -為人父- ♂ (17 bytes) () 12/04/2012 postreply 07:14:33

• 我也是這麽想的. :) -簡丹兒- ♀ (0 bytes) () 12/07/2012 postreply 11:45:13

• 無語了，那個初戀。每個人遇到王子前，都親吻過癩蛤蟆？ --眉子-- ♀ (0 bytes) () 12/04/2012 postreply 09:41:09

• 可能真是這樣的。不過一輩子都在親吻癩蛤蟆就是碰不見王子的，更悲催。。。 -人生路你就走- ♀ (0 bytes) () 12/04/2012 postreply 22:25:04

• 謝謝大家. -簡丹兒- ♀ (0 bytes) () 12/07/2012 postreply 11:4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