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民歌《小河淌水》
提到雲南民歌，作為土生土長的雲南人，首先映入我腦海的是兒時那些耳熟能詳的花燈小調。從小時候坐在幼兒園的小板凳上跟著老師學唱“小乖乖，小乖乖，我們說給你們猜，．．．” 到平日聽母親做家務時不經意哼唱的《繡荷包》，再到掛在單位大青樹上的高音喇叭裏常常播放的“山茶那個花來山茶花，十呀個大姐采山茶．．．”，那些說唱結合，充滿生活情調的民謠，以動聽的旋律，通俗易懂，風趣幽默的歌詞，琅琅上口，且老少皆宜，成為我成長中的一道風景，永久地留在兒時美好回憶中。
在雲南民歌裏,我最喜歡的是我小時候稱之為“月亮歌”的《小河淌水》。
第一次聽《小河淌水》,是在我５，６歲時隨父母下放到五七幹校--- 一個風景秀麗的滇西小鎮。在那個文化生活極其匱乏的年代，聽爸爸媽媽講故事和唱歌成了兒時我生活中的一大樂趣。記得那年夏天，每到晚上八，九點，我喜歡跟爸爸到幹校附近的田裏,挖開白天堵上的水溝給層層梯田澆水。水光月色中，田野裏蛙聲四起，和著蛐蛐的鳴唱，好像在為我們演奏仲夏音樂會。運氣好的時候我們還可以捕到田雞，夾到田裏的黃鱔改善生活。每次澆完田，我都困得快睡著了，爸爸隻好背我回家。走在田間小路上，我總是聽著故事或爸爸的歌聲進入甜美的夢鄉。有一次，我躺在爸爸的背上聽到他輕輕哼唱一首非常好聽的歌，我立刻喜歡上了它。因為第一句歌詞“月亮出來亮汪汪”是典型的雲南方言，我便牢牢地記住了它，並給它取名叫“月亮歌” 。以後每次放水歸來，我常常點爸爸唱這首歌，除了第一句歌詞不變外，爸爸每次總是結合當時的情景，信手拈來地把路邊的花草螢蟲，天上的北鬥七星都唱進那亮汪汪的月亮裏。有很長一段時間，在我心裏，一直把月亮歌與夜幕下閃光的水田和田埂邊流淌的溪水連在一起，盡管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叫《小河淌水》。
離開幹校到再聽到這首歌已是十年後，我上大一時寒假回家的路上。因為乘坐的長途車出了故障, 歸心似箭的我和同行的老鄉隻得臨時在彌渡縣外一個叫紅岩的小鎮住下。我們下榻的招待所對麵是一片開滿各色野山茶花的山坡，吃過晚飯，我們便上山采花。站在高高的坡上，忽然聽到對麵的院子傳來我兒時熟悉的月亮歌的旋律，接著是質樸自然的帶著彌渡口音的原生態男女對唱，悠然的歌聲在山穀裏回蕩，雖然不能全聽懂歌詞，但阿哥，阿妹的聲聲呼喚讓我猜到這是一首情歌。我們聞聲而去，見到的是住在同一個招待所的十幾位代表紅岩公社參加全縣農民匯演的歌手。從他們口中,我第一次完整地聽到了這首膾炙人口,後來廣為傳唱的情歌，才知道我心中的“月亮歌”原來叫《小河淌水》。那晚，就著一盞明亮的汽燈，我和好友以及其他旅客圍坐在招待所院子中央的火塘邊，聽了一首又一首優美動聽的彌渡山歌．．．．。
回到家跟父母聊起這段月亮歌的奇遇，才知道原來彌渡在雲南以至全國都非常有名。這裏原本是一個渡口，馬幫盛行的年代裏，商賈雲集，南來北往的過客到了這裏都要休整、然後再渡河上路。他們帶來的各地文化和音樂，刺激了當地民歌的發展，最終成為雲南民歌的發源地。爸爸說著便從書櫃裏找出一本５０年代出版的《中國民歌集》，上麵收錄的9首雲南民歌中竟然有6首來自彌渡。其中最有名的當屬這首後來被世界音樂界譽為“東方小夜曲”的《小河淌水》。除此之外，我對《十大姐》，《跑馬調》和《彌渡山歌》也印象深刻。據說八十年代中期，雲南藝術學院合唱團赴京參加全國大學生合唱比賽，由楊鴻年客座指揮，以一曲《小河淌水》拔得頭籌，一度雲藝名聲大震，《小河淌水》也開始在全國廣為流傳。
我出國後再次聽到這首歌，是十年前在亞利桑那州的圖桑。那年，剛剛參加完美洲童聲合唱節的六個國家的合唱團從墨西哥進入美國，第一站在圖桑停留，為當地居民友情出演一場合唱音樂會。得知其中有來自中國天津的童聲合唱團，我便興致勃勃地買票前往觀看。在合唱節上贏得大獎的天津童聲合唱團被安排在最後出場，他們果然不同凡響，唱完兩隻預定曲目《玲兒響叮當》和《半個月亮爬上來》後，在觀眾經久不息的掌聲和歡呼聲中，舞台右邊的屏幕上打出了加唱曲目《Moonand River》。沒等我反應過來，如天籟般清澈純淨的童聲飄然而至，“月亮歌”優美動人的旋律在大廳裏回蕩，這首無伴奏童聲合唱的《小河淌水》，無疑是我聽過的最美的一次演唱。在異國他鄉，有幸聽到如此美妙的家鄉民歌,讓我驚喜萬分．心潮澎湃。歌聲將我帶回到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聽到《小河淌水》的夜晚，帶回到銀色月光下那個美麗的彌渡小鎮以及對麵那片茶花盛開的山坡，仿佛聽到了山下小河發出的潺潺流水聲．．．．。
從此，我更加迷上這首歌。隨著互聯網的普及和Youtube 的流行，我有機會聽過各種版本的《小河淌水》，不論它是合唱，獨唱，來自台灣的，大陸的，由名家宋祖英，譚晶, 騰格爾還是傣族少女朱靖演唱的，它們各有千秋，每一次聽，都讓我怦然心動。我喜歡《小河淌水》，它與其他甜蜜浪漫的情歌不同，歌曲一開始的一聲“哎～”就表達了阿哥阿妹相愛卻不能相見的無奈，一聲聲愛的呼喚，帶著絲絲哀怨和淡淡的憂傷，淒美纏綿，令人動容！
“月亮出來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哥像月亮天上走，哥啊，哥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來自故鄉的《小河淌水》，願你涓涓流淌過紅土高原，流出中國，奔向世界，讓更多的朋友們感受到你的魅力！
10/07/2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