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之戀 (4)

來源: by心言於 2012-09-13 12:46:10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5352 bytes)

四

如果用心愛過，一定要把陽光存在心裏。

燕子寒假訂了婚的消息是她室友透露的，她自己從母校回來就沒露麵，人也搬回家住了。再見到她是課間在操場上，見她遠遠地走過來我就等那兒，心想隻要她說句話，什麽都可以。隻見她在遠處時還露出了往日的笑容，但走近就完全變臉了，滿臉怒氣地從我身旁走過，還重重地撂下句，"做人不專一你是什麽人呀？”這句話可是讓旁邊的同學都聽到了，頓時我心裏一陣痛楚。

其實，知道她已經訂婚的消息並沒有讓我感覺有多少痛苦，畢竟心裏裝的不是她。但她這個態度還是讓我感覺受到傷害。無論如何，這都是自己第一次感情付出，而且內心十分誠懇，簡直就是神聖的那種感覺。況且已經訂婚的是她。是誰向她說過什麽，或者紅英故意氣過她? 我不相信紅英會那麽做，她是那麽大度，善解人意。那期間心裏的痛苦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覺得燕子之前不可能不認真，可她訂婚畢竟是事實，何況現在人都躲起來了。心情跌到穀底時隻能拚命找事情做來分散注意力。單位調工資的事情就這樣再落到我肩上，這之前連續兩次負責單位調工資自己都讓給別人了。現在讀研究生本來可以托辭不再管，但讀書期間不給自己漲工資也是合理的，也隻有自己攬下這種得罪人的事同事們才沒有爭議。偏偏這次，處裏趁我不在時給調了一級工資。找處長去推辭，他的一番話觸動到我心裏。"你最近沒事吧，好像一下子變老很多。”“哪裏，"我若無其事的笑笑回答，"最近功課多，又忙，累得。"處長沒有深問，隻說大家都覺得我讓過兩次工資了，現在應該得到一次機會。那時我心裏的感動，絕不是能用眼角的淚花能形容的。有這些關心我的人們，還有什麽難關過不去呢?

學校裏，我也把數學係研究生的概率和偏微分方程的題集解攬下來了。數學係的那幫研究生是不屑做這些事情的，有人替他們攬下來當然樂不可支，還每天晚飯後都找來和他們踢球。這又何嚐不是我心裏想的。那個學期就這樣在壓抑中度過了，到期末真是覺得支撐不住了。畢竟，在把精力分散的同時，自己心裏的那種感傷始終沒有揮去。期末考試時紅英突然出現了，就坐在我身邊。我看她旁聽這門課以為是課題需要，但這時出現在身旁還是有些驚訝。本來，班上一些同學已經擺好陣勢就打算讓我抄他們的，見紅英進來，知趣地散開，讓她坐在我身邊。紅英真是來救場的，每答完一張卷紙就故意放到我這邊。本來精力分散沒能學好的一門課就這樣混過去了。考完我們一同走出去她問：“暑假有什麽打算嗎?”“能有什麽打算呢，帶學生實習，然後回單位工作。"我笑笑回答。她突然盯住我直問：

”你就不能真的放下心事振作起來嗎?看看現在多少人都關心你。"

"是啊，”我回答，“其實自己心裏應該是解脫了的那種感覺，但就是轉不過彎來。”

“到我們草原來吧，在那你會找到自己。"她不容分辯地邀請。

這樣，帶學生實習回來，我和紅英走上了去草原的路程。

五

按我的要求，我們沒有直接回紅英家，而是繞路去了科爾沁草原。我要讓紅英認識我的蒙古族親人們，巴特爾一家人。

巴特爾的父親恩和大叔是父親逃亡到通遼時認識的。躲過日軍追捕後父親逃到這，邊做生意邊為國共兩黨做交通員，那時認識了恩和大叔。後來結成兄弟，卻緣於民族那時的危難。首先，關東軍撤退時在當地撒下大量鼠疫杆菌，十幾萬人就這樣失去了生命。很多人家都是全家染病後全部死去，收屍都要靠鄰居們。恩和大叔常到城裏來，就被傳染了，接著傳染了草原很多人，大嬸就這樣去了。那時父親兩邊跑，給他們送藥，也幫忙埋葬死去的人們。就在鼠疫剛剛過去時，蘇軍打進來了。本來白天還高高興興歡迎的友軍，卻在當晚製造出又一場災難。

事情是從我們那個院子開始的。這院子小樓裏住了家有錢人，又人人都會講俄語，就把一些蘇軍士兵請來住。但早晨就再沒人活著出來，是院裏一早有人看到那小樓的陽台上露出一隻女人的手，悄悄爬上去看見蘇軍士兵們還都睡得死死的，可這家的男人們都被殺害了。女人們被侮辱以後也都被殺了，連幾歲的孩子都沒幸免於難。後來去收屍的人們說，那小女孩的私處都被蘇聯兵用刺刀挑開了，糟塌完再殺死。當時這消息一下就散開了，人們開始又一輪逃亡，女人們都剪去頭發，把炭灰塗在臉上。而蘇軍士兵們把機器，糧食，豬牛，甚至土豆都搬到飛機上運走了，沒運走的就烤了吃，血淋淋的豬肉還沒烤熟就吃，身旁是被他們糟粕後殺死血淋淋的中國女人們的屍體。

那年秋天雨水很大，人們隻能藏在城外的莊稼地裏，很多人就這樣染上傷寒，就開始了又一輪瘟疫。恩和大叔找到我們一家人時二哥就已經病得不行了，到了蒙古包沒幾天就死了。我可憐的父母，眼睜睜地看著十三歲的大哥被日本人的飛機轟炸奪走了生命，不過兩年九歲的二哥就這樣走了。埋了二哥以後恩和大叔也染了傷寒，這次他沒能逃出病魔，就這樣把幾個孩子交給了父親。那時我父母收留了許多孤兒，但讓他們以父母相稱的卻隻有恩和大叔家這幾個孩子。

巴特爾大哥帶我們去給恩和大叔和二哥上墳，晚上喝著酒給我們講這些往事，竟然和母親講述的絲毫不差。我這多曆經災難的民族啊，和你的命運相比個人一時的起落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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