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新出現的“美國衰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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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年在美國國內出現了新一輪的美國衰退論,爭論還很激烈。有人認為美國的衰退是一種必然現象,曆史上任何一個帝國都麵臨著由強盛到衰落的過程;也有人反對這種觀點,而且認為美國目前麵臨的隻是一個暫時的經濟困境。實際上所有關注美國衰退問題的美國專家,並不是真正認為美國在衰退,而是擔心美國會出現衰退,更擔心被中國超越,然而我們國內有一些人卻相信美國開始衰退。如何看待美國的衰退,對於我們研究製定正確的對美行動方案,對我們的外交戰略決策至關重要。下麵我將從三個方麵談一些個人的看法,第一是如何看待美國的衰退,第二是美國最近關注中國的一些熱點問題,第三是近期以及中長期中美經貿關係發展的一些趨勢。
  
  一、如何看待“美國衰退論”引發的爭論?
  
  我們知道,關於美國的衰退論一共出現過三次,前兩次分別出現於60年代和80年代。在60年代初,當年肯尼迪競選總統的時候,曾提出前蘇聯在許多方麵都已經超越了美國,美國怎麽辦?第二次衰退的討論發生在80年代,當時有人認為日本將有可能取代美國。當然這兩次美國所擔心的衰退都沒有真正發生,隻是一場虛驚。2008年金融危機以後,美國出現了第三次衰退論,有些美國專家認為這一次的衰退可是真的。美國《外交政策》雜誌在2011年第一期發表封麵文章,題目是: “重新思考美國的衰退:這一次可是真的”。文章認為,雖然過去曾經兩次說狼來了,狼來了,這一次狼可是真來了。狼又是誰呢,這次的狼就是中國。
  關於美國衰退論,目前存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種認為美國的衰退是必然的,為什麽是必然的呢?2009年1月,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羅伯特・佩普在《國家利益》雜誌上發表文章“帝國的衰落”,認為美國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衰退。原因是多方麵的,既有自身的原因,例如發動伊拉克戰爭,導致美國政府的巨額赤字,使美國陷入衰退;也有外部的原因,就是貿易的不平衡,嚴重的貿易逆差導致美國的衰退,而且是不可挽救的衰退,是布什政府敲響了美國的喪鍾。2010年12月,美國《國家》雜誌又發表了題目相似的文章“美國帝國的衰落”,認為美國的衰退是一種自然的現象,就像生物發展必將經曆一個從生到死的過程一樣,每個帝國都要經過從強盛到衰落的過程。文章列舉了一係列帝國衰落的例子,當時葡萄牙帝國的衰落隻用了1年的時間,前蘇聯的衰落用了2年的時間,法蘭西帝國的衰落用了8年時間,土耳其帝國的衰落用了11年的時間,英帝國的衰落用了17年的時間。作者預測美國的衰落將需要22年的時間,即從2003年開始一直到2025年,2025年將是美國的末日,這個觀點在美國影響很大。還有一位美國著名的女企業家朱迪・埃斯特琳,她在其新著《美國創新在衰退》一書中認定,美國衰落的主要原因是其創新能力的衰弱。美國一直是世界上最具創新能力的國家,但是最近幾年它的創新能力在衰弱,而且呈愈演愈烈之勢。而其他國家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迎頭趕上,這是無法阻擋的曆史潮流,這就預示著美國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
  同樣反對美國衰退論的人也不少,美國著名的印裔評論家法裏德・紮卡利亞在其《後美國世界:大國崛起的經濟新秩序時代》一書中認為美國是相對的衰落。書中指出,“美國並沒有衰落,而隻是中國、印度、巴西、俄羅斯及其他國家在崛起。盡管這些新興國家正在重塑著整個世界,但未來世界美國‘一超’和諸國‘多強’的基本格局不會改變”。另外,美國著名的政治學家喬治・弗裏德曼在其名著《未來100年:21世紀大預言》中也指出:“美國多年獨大的地位卻一點都不會被撼動,21世紀仍然是美國的世紀,作為世界主角,美國領導全球的時代才剛剛拉開帷幕”。雖然有人說21世紀將是亞洲的世紀,但是喬治・弗裏德曼仍然認為是美國的世紀。
  最近美國“軟實力”研究專家,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在其新著《美國(大國)的未來》一書中全麵否定“美國衰退論”,他的主要觀點體現在兩個方麵。第一,自然衰退論是不成立的,因為一個是國家不同於任何的生物體或者人類會有出生、成長到消亡,國家不存在生命周期的問題,不一定經曆發展、衰落、最後進入死亡的過程。羅馬帝國進入鼎盛時期以後,還控製世界長達300多年,以後也沒有屈從於其他國家。第二,國家實力主要分布在一個綜合複雜的三維空間裏,最高層次是軍事實力,第二個層次是經濟實力,第三個層次是超國家的力量。目前,美國在軍事方麵仍然是超級大國,在經濟方麵與歐盟、日本和中國等國家形成一個多級的世界,而超國家的力量是廣泛分布的,不存在超級或多級的問題。
  美國蘭德公司專家在《華爾街日報》發表評論文章指出,在過去的10年中,美國的軍費支出、GDP和人口的增長,就絕對值而言,增長趨勢仍然明顯;就相對值而言,GDP份額有所下降。第一,軍費開支大幅增加,2010年美國的軍費支出比2000年增加了55%,達到6970億美元。2010年美國的軍費支出是北約其它所有成員國總和的兩倍多,而2000年時這一數字還隻有1.7倍;2010年美國的軍費支出是俄羅斯的17倍,是中國的9倍,而2000年時,這組數據分別隻有6倍和7倍。第二,在2000年到2010年期間,GDP實際增長達到21%,但在世界上所占的相對份額有所下降。2000年,在20國集團中,美國GDP是其他19國GDP總和的61%;到2010年,這一比例下降到42%。2000年,美國GDP是中國的8倍還多,2010年已不到3倍,因為中國相對發展很快。在全世界的國家都麵臨通貨膨脹壓力的時候,美國的通貨膨脹特別的低,所以它的實際增長率比其他國家都表現得好。另外還有一個數據,就是美國人口在過去的10年中增長了10%。在所有OECD國家麵臨人口老齡化,勞動力不足的情況下,美國人口卻增加了10%,進一步改善了美國的人口結構。2000年美國總人口是2.82億,占世界總人口的4.6%,2010年美國總人口是3.1億,占世界人口的比例增加到4.9% 。2000年,美國人口相當於歐盟15個成員國人口總和的59%,2010年上升至78%(即使加上2004年至2007年新加入的12個成員國,這一比例仍高達62%)。人口數量的增加,進一步改善了美國人口的結構。以上這些數據還沒有包括美國在管理、創新和競爭等方麵的優勢。
  據美國《紐約時報》報道,今年1月份,美國前國防部長蓋茨在來華訪問前夕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如果中國領導人認為美國由於金融危機而成為一個衰落的國家,那他們就錯了”。他還說,“我有生以來已兩三次聽到人們談論美國的衰落,尤其是在20世紀70年代後期。但我的忠告是,無論是在美國國內還是國外,那些認為美國衰落並低估美國實力的人或國家終將被丟進曆史的垃圾堆”。
  那麽我們應該如何看待“美國的衰退”引發的爭議呢?事實上不管美國專家是“衰退論”的讚成者還是反對者,他們其實都是在擔心美國的衰退,並不希望美國出現真正的衰退。隻有當美國帝國不再考慮其國家衰退的可能性時,才是真正衰退的開始。金融危機給美國的經濟確實帶來了一定的負麵影響,造成了一定的損失,但是並沒有動搖美國經濟的霸主地位,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危機也為美國加速技術的創新、產業結構的調整、消費觀念的改變提供了難得的機會,這一點需要引起我們足夠的重視。
  奧巴馬政府拯救經濟衰退的政策措施不僅僅著眼於當前的經濟增長和增加就業機會,而是更加關注美國的長遠目標,以確保美國永遠處於世界的領先地位。奧巴馬總統一上台,就推出一個所謂的“創新計劃”,重點是不斷加大調整經濟結構的力度,產業技術更新進入了一個更高的階段:發展綠色經濟、網絡經濟。這個創新計劃在今年奧巴馬總統的國情谘文裏麵講得更詳細,就是繼續保持或創造一流的教育、一流的科技創新和一流的基礎設施。繼續維持和保持美國的一流教育水平,指的不僅僅是美國的著名大學,而是美國的中學、小學,他還提到了中國、印度的學生能做到的美國的學生為什麽做不到?另外,中國的學生也好,印度的學生也好,來美國學習以後, 美國要創造條件,讓他們能夠留在美國,為美國服務,而不是讓他們再回到中國或印度,與美國競爭。

  在中美經貿關係方麵,美國繼續實行兩手政策,一手是盡量地遏製、牽製和限製中國的發展和對世界的影響;另一手是從中國的經濟發展與和平崛起中爭取盡可能多的利益,特別是在應對當前美國經濟危機的困難時期,希望從中國得到更多的幫助。準確把握美國長遠的戰略意圖和目前的需求,是製定我國對美經濟外交戰略的關鍵。
  
  二、中美經貿關係新階段所關注的熱點問題
  
  奧巴馬政府在對華經貿政策方麵不僅完全沿襲了美國曆屆政府已經形成的總體框架,而且戰略意圖更加明確,落實步驟更加具體,對華政策更加務實,口惠而實不至,到目前為止,非市場經濟問題、對華出口的限製問題都不願意解決。在中美經貿關係發展的新階段,美國對華關注的熱點問題也有所變化。
  第一,根本問題還是經濟製度問題。長期以來,美國擔心中國會遊離於國際體製之外,而現在美國又害怕中國參與到國際體製之內。美國已經感覺到中國的份量,特別是國有企業的影響,中國一旦參入,規則就將受到影響,甚至在無形中就改變了規則。例如國際銀行體係,我們的國有銀行都是特大型銀行,美國現在特別擔心,開始對我們國有企業參與國際市場的兼並收購提出了種種的疑問。另外是我國政府對市場的影響,美國最感頭疼,包括人民幣的匯率問題。美國調動方方麵麵的力量,迫使人民幣升值,具有多重意圖:首先是為了近期的利益,迫使人民幣盡快升值,以擴大美國的出口,帶動美國經濟的複蘇;其次是限製中國對美國市場的出口,不願意再讓美國市場為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服務;最終美國的長遠目標,是旨在改變中國目前的匯率管理體製,建立自由兌換的市場機製,從根本上削弱中國政府調控宏觀經濟的能力。現在美國國會的共和黨議員和民主黨議員對待人民幣匯率問題的態度已經發生了變化,盡管民主黨議員仍然就匯率問題大做文章,共和黨議員卻公開表示,人民幣匯率固然重要,但是在中美經貿關係中還有更重要的問題。現在美國對人民幣的升值也有一些擔心,害怕影響到美國的通貨膨脹。
  第二是市場的準入問題和知識產權的保護問題。美國一方麵繼續嚴格控製對中國高新技術產品的出口,另一方麵是要求中國進一步對美開放服務業和農業產品的市場。最近來訪問的美國副總統拜登,還在呼籲中國開放市場,可推動競爭,並透露美國計劃向中國開禁出口1萬件民用型產品,包括某些高新技術產品。這樣,美國一直關注的知識產權保護問題將會更加成為關注的熱點。
  第三是發展模式和產業競爭的問題。奧巴馬政府不僅對華出口商品繼續頻繁使用反傾銷、反補貼的貿易補救措施,而且服務於總體經濟發展戰略的調整,美國開始將中美經貿摩擦從一些單純的商品貿易問題擴展到我國有關的產業政策、發展戰略、投資管理、甚至經濟體製等更廣闊的領域。已經初露端倪的問題有關於我國稀缺資源的出口管製問題、主權財富基金的使用與管理問題、投資美國產業的收購兼並問題、匯率的政策和形成機製問題、依靠出口還是國內消費的經濟增長模式問題,以及在技術創新方麵的競爭問題等。
  
  三、中長期中美經貿關係發展趨勢展望
  
  (一)中美互為重要的貿易夥伴關係
  目前,美國是中國最大的出口市場,中國是美國的第三大出口市場,而且是增長速度最快的出口市場。2010年,美國出口中國首次突破1000億美元;今年上半年美國對華出口增長了60%。如果按照目前的增長速度,中國完全有可能在2016年左右發展成為美國最大的出口市場。現在,加拿大仍是美國最大的出口市場,出口總額在2100億美元左右;墨西哥是美國第二大出口市場,出口總額在1500億美元左右。根據美國的統計,中國超過墨西哥和加拿大,成為美國第一大出口市場,估計隻需要幾年時間。另一方麵,美國對華出口潛力巨大。根據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的統計數字,在2005年到2009年期間,在美國出口中國最多的5類商品中,第一位是農產品,第二位是廢物和垃圾。如果按照拜登所說的,美國有1萬件產品開禁出口中國,可見美國對華出口的潛力有多大?
  (二)美國對中國的進出口政策調整趨勢
  現在美國正在努力調整進口市場的來源,向多元化的發現發展。也就是說,美國在開拓進口渠道,不希望中國永遠利用美國的市場來發展自己的經濟。可是現在美國也沒有辦法,包括公司的定單,他離開中國以後就沒法保證公司的效益,沒法保證合同的守約率。以紡織品為例,我曾經訪問過美國的零售企業,他們基本上沒有庫存,完全是按計劃訂貨、上架和銷售,如果與中國企業訂貨,合同期最短的隻有20幾天,而且履約率很高,不用擔心違約。但是從其他國家訂貨,可能需要兩三個月,而且履約率低,到時候可能拿不到供貨而耽誤銷售期。
  第二是美國對出口商品的控製。美國一方麵在研究調整出口管製政策,另一方麵仍然嚴格控製對華高科技產品的出口。我們應該很容易理解其中的原因,也相信我們現在已經具備條件,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但絕不能僅僅等待美國調整對華政策,而是積極行動起來,發揮我們的優勢,利用市場機製,逐漸改變目前的局麵。一個簡單的方法就是通過增加從美國的進口來帶動美國對華的出口。增加進口,不一定隻是進口美國的高新技術產品,也應該包括普通消費品,以滿足我國國內的需求。據美國報道,2011年春節期間,我們組織了一個千人旅遊團訪問美國,在不到兩周的時間內花費了600萬美元,人均購物消費是6000美元。這個信息應該引起我國政府和企業的重視,目前我國能夠直接出國采購物品的居民畢竟還是少數,為什麽不研究調整有關政策,引導企業投資我國的零售產業,建立管理有序、貨真價實的零售市場,疏通國際貿易與國內貿易的渠道,既可以改善我國內外貿失衡的局麵,又可以滿足國內對一些中高檔消費品的需求,提高中國人民的生活質量。天津市武清區引進外國企業,建立名牌產品直銷市場的做法,值得我們研究總結。
  (三)投資美國市場,把中美貿易關係提升到中美投資關係
  當然投資美國麵臨好多的問題,可是這些問題我們現在自己可以解決一部分,不能指望由美國來解決,要美國完全取消安全審查,讓中國企業來投資,這是不現實的。那麽如何進入呢,需要注意以下幾個問題。
  一是產業的選擇。產業選擇很重要,目前是一個比較好的機會。產業的選擇不能總是盯著一些資源性、高盈利、高技術、甚至是高敏感的產業,我們一去投資就控製美國的新興產業和市場,重要通信設施,美國肯定不幹。
  二是不能急於求成,可以從中小企業合作入手。我們有些企業依靠國家的力量,動不動財大氣粗,出手不凡,人家本來值幾個億的企業,我們卻開出10幾個億的競價,很容易引起美國政界的關注。這樣的收購兼並對我國也很不利,我們雖然鼓勵我國企業走出去,參與國際競爭,但是對外投資一定要講效益,保證國家和人民資產的安全和增值。
  三是進一步加強中美兩國政府之間的溝通,追求平等待遇。現在中美兩國政府之間建立了多層次的溝通和對話渠道,已經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現在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中美商貿聯委會,一年一次。今後我國對話的重點要從宏觀層麵轉向微觀層麵,從抽象問題的討論轉向具體問題的討論,從應對美國的提案轉向主動提出要求的方向轉變,美國可以要求我們政府滿足他們的要求,我們也可以要求他們滿足我們的要求,實現真正的、有實際價值的平等。我們可以談判,今年談不成明年再談,你不答應我的要求,我也無法答應你的要求。
  最後一點就是企業自己的努力,深入研究熟悉美國的政治經濟體製和法律。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們企業要加大人才培養的力度,要真正熟悉美國的經濟體製、政治體製、法律體製。去美國投資,不熟悉這些基本的東西,光有錢還不夠。現在解決中美貿易摩擦問題,我們出錢,給美國律師事務所創造了雙份的就業機會。代表美國的是美國的律師事務所,代表中國的也是美國的律師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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