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炮轟金門中的三大疑問

哲人如是說:時間沒有腳腿,但它留下了足跡。從化石、年輪、遺址、廢墟中,我們披閱了它的“過去”。“過去”的故事擺滿了書架,有一個共通的名字叫作“曆史”。

曆史是一麵深刻的鏡子,照出了萬物的更新、宇宙的興替。

隨著時間分分秒秒前行,1958年的“炮擊金門”也在一寸一分地遠去。四十載光陰雖短,但已使我們同那偉大的事件拉開了距離,能夠從多重的角度來審視它,從而在曆史的經緯圖中更精密地確定它的坐標。

近年,海峽兩岸回憶、評價金廈炮戰的文字愈來愈多,大概正應了“終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離此山外”。

我是炮戰的癡迷者之一。因為,文學隻崇拜個性化的事物,而炮戰即為個性化戰爭之典範,它以不大合乎戰爭規律的方式淋漓盡致地表演了戰爭的規律,麵孔與其它戰爭委實太不相同。還因為,文學喜歡反映與現實息息相關脈承緊密的事物,而當其它戰爭早已進了博物館的陳列室時,唯有那場炮戰的成因猶在,故它一點也不陳舊,仍是擺在我們案頭需要經常在其中查詢些什麽的備忘錄。

將近1500個日日夜夜,我好像一直手握著一架無形的可觀察時空的“放大鏡”,千百遍將那場炮戰再拉到眼前,認真而執著地研觀其生動鮮活的各個細部,以及它於廣闊背景下麵同別樣事物的種種關聯,以及在並未中止的進程中曾經和仍在發生的作用。 海峽對岸也有同樣的癡迷者。

前些年,一次在廈門召開的關於兩岸問題的學術會議上,台灣的王教授特地跑到我的房間來“切磋”炮戰。我們互相恭維了“您是專家、權威,向您學習、討教”之後,便開始了客氣、禮貌的磨牙。爭執涉及史實,關乎評價,直至都口幹舌燥,互相不能扭轉對方的固執,從而都真切感受到了兩岸認識上的差異及達成共識的艱辛。最後,王教授又委婉地向我發難,他說研究中一直存在著若幹困惑,目前尚無人給出完美的解析,希望沈先生明示、指教,雲雲。我笑:敝人見微識淺,怕不能令教授滿意。

王教授的問題看似簡單,實則尖銳,直通對炮戰曆史意義的歸納、總括。對此,我的謙遜絕對真誠,不敢將一孔之見強加於人。當然,我亦認為,當代人已經沒了當時人、當事人的種種局限,理應站在時代的製高點上,以更為冷靜、客觀的眼光和更為大度、公允的心態,來回首往事,去探尋真諦。其實,如果大家能夠拋開某種偏狹,應該坦承,那場戰爭中確有對雙方來說均屬積極的東西。這裏可借用盧梭的一句話:每一次重溫過去的歲月,聰慧理性的人們總會采擷到新鮮的價值。

問題一:炮戰於何時結束?

大凡戰鬥、戰役均有明確的開始、結束時,此乃戰爭常識。然而,“炮擊金門”屬於例外,許多人說得清它的“生日”,卻道不明它的“忌辰”。

遍覽海峽兩岸數十種著述,在炮戰結束的日期上,竟難有一致的定論。

台灣的說法五花八門,有幾個版本傾向在炮戰45天處將其“腰斬”,劃上句號。因為10月6日這一天,彭德懷宣布了“停火”,此乃共軍“損失慘重,打不下去,找借口下台階,掩蓋失敗”的遁辭。如此解釋界定,最能反襯台灣的“勝利”。

大陸方麵比較權威的意見,炮戰打了64天,於10月25日“功德圓滿”。這一天,毛澤東的《再告台灣同胞書》發表,標誌著中共解決台灣問題的政策重心已開始由“武談”向著“文談”偏移。

問題是,金廈海域並未就此“停火”,毛澤東、蔣介石作古了也沒停,“單打雙不打” 整整延續了20年。有人計算,如平均每次各打100發,20年裏累積,雙方各打炮彈30萬發。世界戰爭史上,誰見過此等槍炮“馬拉鬆”互射的奇景?

1979年1月1日,美國通知台灣,結束外交關係,終止雙方的“共同防禦條約”。同日,全國人大常委會發表《告台灣同胞書》,提出和平統一祖國的大政方針。同日,國防部長徐向前發表聲明:“台灣是我國的一部分,台灣人民是我們的骨肉兄弟。為了方便台、澎、金、馬的軍民同胞來往大陸省親會友,參觀訪問和在台灣海峽航行、生產等活動,我已命令福建前線部隊,從今日起停止對大金門、小金門、大擔、二擔等島嶼的炮擊”。

於是又有許多人以為,從此金廈海域煙消雲散,再聽不到槍炮聲,這一天,大概是“炮擊金門”的終止日了吧。

回答“非也”,事情仍然不能算作完結,因為,大陸方麵的炮停了,金門方麵的炮未停, 隔三叉五地仍在打著玩呢。

1984年6月27日,金門國民黨軍突然猛烈轟擊我角嶼島,0.24平方公裏的土地上頃刻落彈150餘發,兩名戰士負傷,醫助程國財犧牲。台灣方麵的“一個巴掌也要拍響”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大陸方麵表現了極大的克製與忍讓,既未還炮,也未抗議,甚至沒有發布消息,用以德報怨的沉默,顯示了追求和平的誠意。角嶼島官兵強咽悲痛隻做了一件事:在醫德醫術俱佳的程國財烈士罹難處,為他樹立了一塊永久的紀念碑。鄧穎超聞知此事,用手帕揩抹去眼角的淚痕,說:解放軍不還炮是對的,不能給不希望和平不願意統一的人任何借口。 不知是出於良心的“內責”,還是迫於輿論的“外責”,金門倒是從此識了時務,“改邪歸正”,再沒有此類亂發神經胡甩炮彈的昏事發生。

你說,戰爭的終止線究竟該劃在哪一天。 我不諱言,我是“64天說”的讚成者。因為以10月25日毛澤東《再告台灣同胞書》為標誌,戰役從計劃擬訂、意圖實施到目標達成,此時已經很完滿地走完了全程。雖然這之後,炮擊仍在繼續,漫漫難覓終期,其間甚至也還有幾次翻江倒海的大打,但平心而論,那畢竟是另外一種形態意義上的作戰了。事情就是這樣,由於短促猛烈的炮戰與漫長有節的炮擊過渡、順延得非常自然、緊密,人們往往隻看到它們之間的聯係,而容易忽視它們之間的區別,即前者是完全意義上的戰役行為,後者僅是象征意義上的戰術動作;前者是一個事件,後者是一個過程。不深入探查這一點,便很難解釋炮戰結束了、炮擊仍長時間延續的奇持現象。 辯證法則認為,任何現象不論直射還是折射,都是事物本質的反映。金廈海域的戰事亦當如此。

毛澤東後來說過:我們同台灣隔著海打一點炮,雙方都有這個需要。我們是在提醒國民黨,你我之間的事情還沒有了結呐?但我們單打雙不打,隻打宣傳彈不打真炮彈,隻打爛石頭不打死人,每逢過年過節還要打個招呼,給金門馬祖放幾天假,什麽彈都不打了,讓他放心休息,誰都體會得出來,這是好意,是希望有一個好辦法來解決雙方問題。蔣介石也經常丟幾顆炮彈過來,無非強調他仍是正統,還要反攻。我們歡迎他丟,就怕他不丟了。我們同台灣如果一點點象征性的動作都沒有,大家相安無事,各吃各飯,各睡各覺,那麽不用帝國主義來亂攪,自己早就兄弟分家變成兩個中國了。

炮戰結束,炮擊延續,不願再打而又不能不打,為了和平必須讓戰爭保留著一個長長的尾巴,象征性動作的背後有著實在意義的驅動,戲劇化的現象包涵著積極而合理的內核。我們在時間上給曆史橫切一刀,區隔出金廈戰爭性質不盡相同的階段,會豁然發現,操縱決定著一切狀態狀況的,原來是那個雙方均掛在嘴邊經常重申不敢違逆堅持捍衛的“一個中國”原則。 為不同的原則而戰是戰爭的常用式。

為共同的原則而戰是戰爭的變化式。 五十——七十年代的金廈戰事又屬變化式中的特例。如此理解,方知其看似“怪誕”,然功莫大焉。

 

問題二:誰是贏家?

戰爭,或一方橫掃千裏,攻城掠地,或一方斬獲無算,屈人之兵,總要決出個勝負雌雄來方才罷手。而1958年的金廈海域,雙方近幹門大炮亂吼、海陸空三棲混戰之後,態勢幾乎完全複原到戰前,大家無進無退,各守原先城廓,繼續執戈遙峙。表象上看,似乎是一場不分伯仲的無果之戰。

台灣卻一直陶醉在自詡的“勝利”之中,因為“國軍英勇無故,致使共匪踏平金馬、血洗台澎的圖謀慘黯失敗”。另外,“在一百餘次大小炮戰中,共軍被擊毀野(高) 炮221門、炮位86處、炮兵掩體21座,油彈儲存所17座、各型車輛96部、兵營4座,我隻損野(高)炮14門、油彈庫1處、碼頭棧埠2處;雙方海軍18次大戰,我敵損失為2:108(含擊沉共匪機帆船86條);雙方空軍10次大戰,我敵損失為2:32。共軍兵器悉由俄共供給,故台灣兵乃打勝了‘世界大戰’”。

我們已知,毛澤東並無攻金計劃。按照邏輯學定義,大前提既不存在,“國軍有效遏阻了共匪越海進犯企圖”的結論便明顯難以立足。至於戰果,大陸方麵的統計同台灣更是南轅北轍,最後公布的數字為:擊落敵機18架、擊傷19架;擊沉敵大小艦艇7艘、擊傷17艘;擊毀敵水陸兩用輸送車14輛、繳獲1輛;摧毀敵各種陣地工事327處,汽車9輛,雷達、電台7部,各種火炮30餘門;斃傷敵中將以下官兵千餘人,俘敵飛行員3名。我方被擊落、擊傷飛機11架;損失魚雷艇3艘、傷1艘;被擊毀火炮32門、汽車8輛;傷亡官兵460餘員、民兵群眾218名。

審慎考證,我個人看法是:1、大陸方麵所公開的己方損失具有可信度。2、大陸方麵公布的敵方損失,會有數字上的正負出入,但誤差不至太大。3、台灣方麵的數字摻水過多,難為信史。4、廈門方麵共發射炮彈40萬發,為金門發射10萬發的4倍,金門方麵損失稍大也是常理,不足為奇。5、台灣方麵稱,大陸40萬發炮彈的總價值超過了被其摧毀目標的總價值。

此議如成立,倒也說明了,僅從彈藥直接的“損耗”與“效能”比來為此役定勝負,本來意思不大。

應該注意到,大陸方麵從未大事宣傳自己軍事上的“輝煌”。作為一場政治、外交上的考慮遠大於軍事動機的戰役,大陸方麵的調子一直定位於“達到了預期目的”。

究竟孰勝孰負?解套還須把另一位當事人拽扯進來一並考察。炮戰酣烈時,美國6個航母編隊,500餘作戰飛機、數千海軍陸戰隊和鬥牛士導彈硬擠到台灣海峽來湊熱鬧,並直接為台海軍護航,指觸扳機,引弓不發,實打實當了一回隻差開炮了的參戰者。

台灣研究學者黃嘉樹先生認為,長期以來,中美台三方形成了一種複雜而有趣的互為敵友的三角矛盾,即:A狀態,在維持台灣當局的割據局麵、抗拒祖國統一的問題上,美蔣兩方是友,而以中共為敵;B狀態,在阻止國民黨反攻大陸的問題上,則中美雙方是友,而以台灣當局為敵;C狀態,在反對“兩個中國”和“台灣獨立”的問題上,國共兩黨則為友,而以美國為敵。三種狀態由各自的戰略利益交織而成,正由於三方力量的彼此抵消,促使台灣海峽出現了長期的對峙局麵。

黃教授的真知灼見為我們研判勝負提供了一把鑰匙。君不見,台海戰火因三角矛盾的劇烈磨擦而燃起,但深入觀察,三種狀態在炮戰中所發揮的作用,並不均衡,A、 B兩狀態明顯地降為從屬和次要,C狀態卻表現得十分強勢和凸顯。尤其在戰事的下半段,毛澤東的打與停都是為了助蔣同美國吵嘴鬧獨立性,蔣介石也多虧了毛的一臂之力才扛住老美的高壓,保住了金門的陣地和仍然“代表”中國的麵子。正是在此層麵上,有一種意見說此役的贏家是海峽兩邊的中國人,輸家是大洋彼岸的美國佬:誰說不成道理?

當然,戰爭中的毛、蔣聯手,僅僅是對付共同對頭的一種心照不宣、權宜默契,他們始終都是對手,而從來不是盟友。甚至連“兄弟鬩牆,外禦其侮”都談不上。所以,所謂的中國人之“勝”,也不過是對美國的力逼勢迫還以顏色並小有收獲,使其陰暗企圖難以得逞而已,談不上什麽“大勝”。中國若真想“大勝”和期待美國的“大敗”,唯有實現自覺意義上的和解與聯合。1958年的炮戰,起碼已給予了我們一些有益的啟示。

 

問題三:曆史如何評價?

我的案頭,左邊一摞台灣書籍,右邊一堆大陸書籍,各取一、二本來對照翻閱,便知兩邊對同一戰役的評說曆來迥異。

大陸方麵認為:“炮擊金門”所實現的價值總和,包括軍事懲誡、政治分化、外交配合、政策宣示、戰略摸底、策略謀對、實戰練兵,均達到或超過了最初的預期,堪稱毛澤東軍事生涯的經典之作,為中國統一史上的重要篇章。

台灣方麵認為:“金廈炮戰”是近代事關台灣生死存亡的關鍵一役,共軍無法攻占金馬,難越雷池一步,乃從此確保了台澎數十年安全和平。台灣經過生聚教訓所創造的成就奇跡,全仰賴此役打下了堅實的根基。

一場沒有一寸土地易手和大規模殲敵戰果統計的戰役,必然給雙方各自的“勝利演說”預留下充裕的空間,大家都說“滿意”也就不使人大覺費解。 我沒有這樣的“天平”,可以給各種說法中的是非曲直準確計量,站在不同的立場,不同的說法大概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吧。我隻是以為,九十年代已進入倒計時,新世紀的曙色也開始在海平線上隱約閃爍了,對40年前的那場戰鬥,我們的思維理應從“昨日對昨日的評價”步入“今日對昨日的評價”。

於是,對“炮擊金門”在中國當代史中的地位、影響、作用,我悟出了些許與別家不同較為新穎的看法: 關於地位。此役是國共兩黨之間最後一次大規模兵戎相見,但它又不是中國長期內戰的簡單順延。稍加留意便不難看出,黨爭、政爭在戰役中已經降為次要,統一與分裂之爭明顯地上升居於主導位置。防止美國分割版圖、肢解中國始終是毛澤東第一位的思考。中國幾千年曆史的發展規律就是如此,一旦國土出現分裂,統一便成了高於一切的國家、民族之最高利益所在。故“炮擊金門”,應看作海峽兩岸間矛盾由階級、政黨、意識形態、政治製度之爭在向統一與分裂之爭過渡的標誌。

關於影響。作為一場震撼世界的戰役,“炮擊金門”的影響是多方麵的、現實的和長久的,我們至今仍能接收到它從逝去的時光裏釋放出來的衝擊波。其中,最強烈的信息一直在提示、告誡當代和後代人,台灣海峽的和平曆來具有相當危險的不確定性,一旦平衡被打破,戰端將從何而起並依怎樣的軌跡發展下去。舊有的模式雖不會被機械複製,但不變的規律一定會被再版重演。

關於作用。中共和平解決台灣問題,統一祖國的政策思想於五十年代中期開始萌芽。1958年的“炮擊金門”乃對各方態度進行一次火力實測,並通過激烈震蕩的方式,將矛盾錯綜混沌迷蒙的台灣海峽進一步濾清,為決策戰略提供依據,為運籌前途奠定基礎。於戰火中誕生的毛澤東多篇“雄文”,表明了中共的新思維已漸趨成熟、新方針正走向定型。這以後,由於國際國內的風雲多變和天災人禍,直到七十年代末期,事情方才瓜熟蒂落,中共全麵係統拿出了“一國兩製”“和平統一”的大政方針。但誰也難以否認,在這一基本國策的漫漫孕育過程中,“炮擊金門”曾發揮過關鍵性的催生作用。人類社會曆史的發展不乏例證,為了公正的和平求助正義的戰爭,通過進步的戰爭促成理想的和平。戰爭與和平的對立統一中,有嶄新的境界,有前行的動源。

聽罷我的宏論,王教授既不苟同,也不反對,不時,捋一捋象征豐富閱曆的鬢角華發,扶一扶代表滿腹經綸的深度眼鏡,發出無褒無貶的中性的感歎:你這麽看?很有意思!可以探討! 我深深感到,沒有知音或對手的討論都如嚼蠟般的乏味。

會中,組織廈門二日遊。 重登鼓浪嶼,再上胡裏山,觀國姓爺演軍之所,走施元帥征伐之路,油然而生與曆史又一度貼近親近的感覺。

第一次到廈門的王教授情緒極佳激動不已,一路上大侃鄭成功、施琅,對二位先賢的遺聞佚事詢問尤細,他說:到大陸,第一要看的就是各地的古跡,睹物遐思,有一種身心融入曆史、與讀教科書完全不同的感受。兵馬俑,展示了祖先的偉力;長城,表達了中華的意誌;故宮、頤和園,通篇都是民族的智慧…… 我問:廈門呢?

他說:鄭成功、施琅威靈無所不在,中國統一大趨勢絕對不可阻遏。那些主張搞“台獨”的人最好不要來。 我心一震。同為炎黃後裔,曆史給予我們和我們從曆史中領悟到的,實在並無二致。我才覺得王教授也不難溝通。

最後半天,王教授提出想看看炮戰遺址。我責無旁貸,甘為向導。

來到一處。荒草萋萋,故壘兀立,狼煙褪盡萬馬喑,浪打空礁寂寞徊。

壬教授在廢棄的炮陣地鑽進鑽出,裏裏外外遍覽一遭,佇足,神色莊肅,緘口不語,似有所思。是我將他喚醒:教授,這裏有什麽? 他終於說話:有很多,又說不清,不過我很讚成沈兄的“以今觀古”,我想隻要回顧與思考的方法趨同,我們總會獲得一致的結論的。

他仍有保留,但我們確在接近中。 此刻,夕照紅透,彤雲半天,炮戰遺存物入畫,構圖極盡蒼茫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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