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布特與“紅色高棉”

來源: 廬山 2012-05-06 03:04:37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1403 bytes)

波爾布特與“紅色高棉”

作者:王曉林

 

1970年,柬埔寨國王諾羅敦•西哈努克流亡北京,如今45歲以上的人大概當年都在熒屏(那時可能隻有北京一周有一兩次銀屏新聞——失語按)和銀幕上,看到過這位優雅的親王和他美麗夫人的倩影。但是有幾個人知道,當時還有一位柬埔寨人也在北京,這個在後來的很多年都被我們一些人親切地稱作“波爾布特同誌”的人。他就是柬共總書記、“紅色高棉”領導人,當時還叫“沙羅紹特”。這個身材高大,麵目和善,中文流利,即使走在北京的胡同裏也決不會引人注目的“同誌”,他將要帶給他的國家和人民的是什麽,無論是誰都未能預料到。

 

一 

 

沙羅紹特1925年3月出生於磅同省磅斯外縣波列斯布村一個擁有20公頃土地的富裕農民家庭,6歲起到金邊蓮花寺裏學習柬文,9歲出家當和尚,12歲還俗,直到15歲才進學校,先後就讀於磅湛和金邊的小學,1949年畢業於柬埔寨當時唯一的技術專科學校——金邊技術學校並以良好的成績獲得到法國留學的獎學金。在巴黎他就讀於沃日拉爾無線電學校並很快接觸到馬克思列寧主義。他與十幾位留法柬埔寨學生在1950年暑假組織了海外第一個“柬埔寨馬克思主義小組”,其中一些成為後來柬埔寨共產黨的骨幹。1950年8月他到南斯拉夫暑假勞動,參加修建薩格勒布市的一條公路。這是他第一此見到社會主義國家。1952年7月他回到祖國立即加入了叢林抗法武裝鬥爭,是留學生回國參加實際鬥爭最早的一個。當年他第一次秘密潛入中國,在南方某地參加了軍政訓練速成班。 

 

1954年根據日內瓦和平協議,越南全部撤出柬埔寨。1955年起柬埔寨人開始籌備成立自己的政黨。在此期間波爾布特又一次進入中國南部的遊擊戰訓練營地深造。1957年黨的章程和路線起草就緒,經過兩年時間的全黨討論和修改,1960年9月30日在金邊火車站附近正式舉行了第一次代表大會,成立“高棉勞動者黨”,波爾布特是常委。1962年總書記杜薩木被政府軍殺害,波爾布特當選為總書記。1966年“高棉勞動黨”正式改名為“柬埔寨共產黨”,人民稱之為“赤柬”即紅色高棉。 

 

1963年,波爾布特的名字出現在西哈努克政府的通緝名單上。1965年他從柬埔寨,穿過寮國(老撾)步行到達河內,以柬埔寨共產黨總書記身份受到隆重接待。1965年波爾布特置北越的阻攔而不顧再次到中國訪問並逗留到次年2月。這期間他會見了中共高層幾位人物。中國當時的理論權威陳伯達等人給他講述了“中國革命理論與實踐”、“槍杆子裏出政權”、“堅持無產階級的階級鬥爭”、“共產國際”等理論。後來波爾布特又多次到中國與越南取回“革命真經”。尤其是1965年與康生的會見,對他產生了可怕的影響,那一套鏟除“內奸”的理論令他極為欣賞。在中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時刻,他又來到中國,這一次毛澤東接見了他,親授“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並向他推薦姚文元寫於1974年的兩篇受他激賞的文章——《論對資產階級的全麵專政》和《論林彪反黨集團的社會基礎》。在中國,他見識了“大躍進”、“上山下鄉”,在朝鮮他見識了“千裏馬運動”。

 

1970年3月政變後,西哈努克流亡中國,這位沙羅紹特同誌就對中國總理周恩來說,“西哈努克已經被推翻,我們現在宣布接受他參加民族團結陣線”。不幸的是這個柬埔寨人並不滿足於做一位普通的“革命偉人”,他認為共產主義無論是在蘇聯還是在中國都實行得不徹底,他要開創曆史的新紀錄,他要用自己的國家來作“徹底的共產主義”的試驗田。

 

二 

 

1975年4月17日,身著黑衣的紅色高棉部隊(俗稱烏衫兵)進入金邊。僅僅兩天之後金邊全城聽到了一個令人戰栗的聲音——“父親和母親們,我們不得不離開城市!美國人就在10公裏以外,他們馬上就要開始轟炸!”

 

年輕凶悍的紅色高棉戰士手提來複槍,食指就扣在扳機上,繞著手無寸鐵的市民一遍遍狂呼。他們連一點收拾行裝的時間都不給,喊聲未落就開始遍地搜尋不肯離去的人,稍有遲疑立即被當街處決,槍聲在每條街巷響起。數以百萬計的男女老幼慌不擇路的蜂擁而出,卻並不知道要去哪裏。有的家庭因等外出未歸的親人便遭集體殺害。有的合家不願離城躲在房內竟遭炮擊。醫生、護士因正在搶救病人延誤了撤離時間,也死於槍口之下。成千上萬的民居門窗大開,陽台上還飄揚著剛剛晾曬的衣服。赤日炎炎,沒有食品和水,嬰兒被丟棄在道旁和稻田裏,許多人倒斃途中。屍體鋪滿了道路。數不清的骨頭、肉體、頭發、下巴、耳朵被載重的卡車迅速壓平以清理道路。人們紛紛把自己的照片、工作證甚至手表丟進水塘,因為這些東西隨時都能招來殺身之禍。擁有200萬人口的金邊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空城。同樣的場景也在其他大、中、小城市上演。活下來的人們長途跋涉,投奔鄉下親友或者被指定在荒無人煙的深山密林裏安家落戶。由於缺乏起碼的工具,許多家庭不得不以刀耕火種的方式生存。口糧嚴重不足,醫藥奇缺,又有大批人死於霍亂、瘧疾和水土不服。

 

這一切都是波爾布特“導演”的。他要在經濟基礎和文明基礎度相當落後的柬埔寨實行無階級差別、無城鄉差別、無貨幣、無商品交易的“超級社會主義”。幾乎在一夜之間,這個“超級社會主義”就實現了:富人被消滅了,統統都是窮人;城市消滅了,人人都成了農民;曾經的“東方巴黎”——金邊,成了無人的鬼城;私人財產被付之一炬卻沒有什麽公有財產;貨幣被廢除了卻不建立供給製;寺廟被關閉,僧侶被強製還俗了,卻還未來得及造出新的“人神”;所有的出版社、報紙、雜誌和學校一律關閉,卻沒有新的通訊渠道產生;對知識分子更是簡單到肉體消滅,連戴眼鏡都成了罪惡;家庭解體,男女勞動隊分開,吃大鍋飯,穿一樣的黑色革命服,戴一樣的紅格毛巾;婚姻由“安卡(組織)”指定配對……

 

1975年6月—8月,在中國已經病重的周恩來在醫院三次會見波爾布特,苦口婆心地勸告他們不能這樣做,共產主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而毛澤東卻盛讚“你們做到了我們想做而沒有做到的事情”。波爾布特因此而驕傲地宣稱:全世界的革命者都可以從柬埔寨學到很多經驗。

 

波爾布特緊接著就是實踐他在中國“文革”時期學到的“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 在短短3年8個月執政期間,波爾布特進行了9次大清洗,真正實踐了“七八個月就來一次”。除了舊政權的官員和軍人遭到大規模屠殺外,商人、僧侶和知識分子都以“不易改造且對新社會有害”為由一律肉體消滅。 

 

隨後波爾布特又從黨內嗅到了不祥的氣息,1976年他在黨的會議上憂心忡忡的指出“黨的軀體已經生病了”。話音未落,屠刀已至,一大批曾經和他一起戰鬥的“兄弟們”,從巴黎的馬列小組同學到叢林中的同誌,都遭到血腥的清洗。中央高層領導幾乎被處決殆盡,連柬共兩位主要的創始人、波爾布特的親密戰友符寧和胡榮在內都沒有逃脫被從肉體上消滅的命運。軍隊方麵,柬埔寨革命軍總參謀部人員,除總長宋成以外被全部捕殺,即使宋成最終也難逃一劫,波爾布特終於在十幾年後的1997年以反叛罪將其全家11口成員全部殺光。波爾布特為他的屠殺冠名為“清理階級隊伍”。 

 

為了屠殺便利,又在距這裏12公裏的市郊建成了殺戮中心,這就是臭名昭著於世的S21和鍾屋殺人場。1⑨80年,人們在鍾屋挖出了85⑧9具遺骸。鍾屋現已探清的129個集體葬坑至今還有43個尚未挖掘。

 

三 

 

1978年聖誕節,越南10萬“誌願軍”大舉進攻柬埔寨,民心喪盡的紅色高棉政權在兩周內即告崩潰,波爾布特倉皇逃入邊境叢林。越南人到處所見不是奮起反抗的柬埔寨人,反倒是興高采烈、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柬埔寨百姓。無論如何是這支軍隊終結了無名的屠殺,驅散了死亡的恐懼。 

 

在波爾布特執政的短短3年8個月時間裏,柬埔寨人口驟減了三分之一,這在曆史上是沒有先例的。人類史上隻有不得已的戰爭而沒有不得已的大屠殺,柬埔寨的大屠殺也超出了人類正常思維的底線,其性質使所有史學家至今難下定義。就連英文詞匯Genocide(有計劃的滅種和屠殺)也不準確,因為它既不是種族間的,也不是地域間的,既不是利益間的,也不是宗教間的,甚至都算不上意識形態間的,因為除了波爾布特臨終前的譫妄——“我沒有屠殺,我隻是在戰鬥”,至今也沒有什麽理論或者著作來說明或解釋它。這令所有研究人類野蠻行為、人類大屠殺事件和柬埔寨問題的專家至今都迷惑不解。 

 

(紅色高棉的其他三個領導人:農謝、喬森潘、英薩利後來被柬埔寨特別法庭逮捕,估計快要有審判結果了吧?同時作為要犯逮捕的還有一個什麽監獄的監獄長,那個監獄名字想不起來了,是有一所中學改建的。裏麵對付所謂囚犯的殘酷程度令人發指,有把人活體取腦的,有盛夏時節把人頭朝下吊起來後,慢慢浸到糞缸裏的,還有把人銬在鐵床上不讓動彈,一直到死。有一張照片是一隻鷹從窗外飛進來啄食屍體……在鄉村,由於糧食嚴重短缺,村幹部可以隨意處死一些他們看不順眼的人或老弱病殘者,方法就是拉到野外用鋤頭砸死。

 

不知道這樣慘絕人寰的瘋狂行徑怎麽讓紅色高棉領導人跟“無產階級革命”劃上了等號。

 

鳳凰衛視記者曾采訪過以上幾個紅色高棉領導人,他們除了說到革命依然豪氣幹雲之外,全不承認自己領導過大屠殺,甚至否認有大屠殺的存在,看來他們的“革命信念”也不象當年那麽堅定了。)

 

殺戮時刻

 

波爾布特在奪取政權之前曾幾度秘密訪問北京,因周恩來病重,波氏最重要的那次朝覲是直接和毛澤東談的。不消說,毛對他來說是一尊超神。波爾布特畢恭畢敬地匯報本國革命形勢,謂稱:我們不象老撾,高棉民族單一,階級結構也不複雜,很有希望超越土地改革、工商業改造等過渡性階段,而直接進入社會主義,柬共準備取消王室體製,消滅剝削階級,消滅工農、城鄉差別,全國實行供給製,以物品券取代貨幣……他敬請中共協助未來的“民主柬埔寨共和國”起草憲法。

 

波爾布特這套構想從何而來呢?按說他通讀四卷雄文,曉得“新民主主義階段”之重要,豈敢當麵去捋毛的虎須?原來,真正領悟毛澤東思想精義的,還真非波氏莫屬!其時,張春橋、姚文元於1974年發表的《論對資產階級的全麵專政》、《論林彪反黨集團的社會基礎》兩篇奇文,深得毛的欣賞,並譯成多種文字,毛澤東早先已向訪華的英薩利推薦過。

 

熟知中共曆史的人都曉得,張春橋所以從較低級別的幹部而平地青雲、榮寵有加,就是他發表於五十年代的一篇“反對資產階級法權”的論文被毛的青眼看中。毛澤東很喜歡有“軍事共產主義”色彩的供給製,討厭二十四級工資製,所以人民公社與後來的“五七幹校”都是毛式大同思想的產物,但即使以毛的威權仍不足以在龐大的中國徹底實行之,故此毛經常嘲弄道:“資產階級法權象塊臭豆腐,聞起來很臭,吃起來很香!”意在抨擊那些抱著現行體製不放的同僚。張春橋、姚文元的“全麵專政”論,正是毛澤東思想輝煌的延伸。而波爾布特作為一個外國人,居然能咂品出其中真髓來,真是難為他了。

 

總之,毛聞言撫掌稱善,慨歎:吾道不孤也!據悉,柬埔寨的第一部社會主義憲法就是張春橋組織班子協助起草的。 紅色高棉占據金邊的第二天,就開始驅趕兩百萬居民離城下鄉,稱為“反對吃閑飯運動”,連老弱病殘也不能幸免,數日之內,全國城市都成了死寂的空城。放逐者和原先的鄉下農民都被按軍事編製分男女住在各自的營房,連夫妻也隻能在獲得批準的前提下方得一周相聚一次,這正圓了波爾布特“全國軍事化”理想。至於以後的情節,奧斯卡金獎巨片《殺戮場》(又譯《戰火屠城》)已有形象的描述。高棉民族的命途從此進入了一條最黑暗的時光隧道。

 

電影拍出了“萬人坑”、水田裏漂浮著的骸骨、專殺懂外語和戴眼鏡者、教孩子仇恨自己的父母。但該影片還是不便拍出紅色高棉殺人示眾時,竟用鋤頭活活將人砸死;用刺刀捅死嬰兒;在水利工地將染病者就地活埋……

 

從1975年暮春至1978年底,波爾布特執政僅三年又八個月,就使柬國人民“非正常死亡”了三分之一,其恐怖行徑超過了古往今來任何一個暴君!紅色高棉的嗜殺嗜血,從“民主柬埔寨”的國歌中可見一斑,攻下金邊的四月十七日被定為新高棉日曆的“元年一日”,國歌歌詞唱道:

 

“紅色,紅色的血

 

灑遍了柬埔寨祖國的城市與平原

 

這是工人和農民的血

 

這是革命的男女戰鬥員的血

 

這血以巨大的憤怒和堅決的戰鬥要求而噴出

 

四月十七日,在革命的旗幟下

 

血,決定了把我們從奴隸製下解放出來。”

 

你聽過這樣句句瀝血、字字見紅的“國歌”嗎?其大凶之象躍然其間——果然,就在波爾布特的種族滅絕大屠殺仍在進行之際,另一股血潮又漫過了高棉國土。

所有跟帖: 

中共對越作戰的重要原因,是78年越南入侵赤柬吧? -思魅- 給 思魅 發送悄悄話 思魅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5/06/2012 postreply 07:53:39

毛主席盛讚的紅色高棉恐怖政權 -廬山- 給 廬山 發送悄悄話 (1031 bytes) () 05/06/2012 postreply 12:4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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