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哈二將
許世友
文革時期,地下流傳的最著名的小說《三下南京》,講的就是許世友治下的南京城跟林彪黨羽的江湖傳聞。因為這部小說,當年的全國人民沒有不知道許司令許世友的,老許給大家的印象就是個無限忠於外加耿直豪爽的形象。
老許出生貧寒,在少林寺習過武,是張國燾張主席的得力幹將,作戰勇猛,甚得張主席歡心器重。後來張主席倒黴了,四方麵軍一大批高級將領在延安灰頭土臉,飽受白眼。於是他們就合謀逃跑,合計著自己出去拉隊伍,連行動日期都確定了,這麽機密的事也不知是誰捅了出去,結果全部被抓。
當年的老毛顯示出了傑出的膽氣和見識,沒有為難他們,還就此與許世友結成了莫逆之交。按說,別的被抓起來的四方麵軍的高級將領,雖不至於激烈反抗,但對於這種明顯有歧視性的所謂寬大,至少心理上有一個適應,轉變的過程吧,怎麽會在一夜之間就與曾經同生死共患難的張主席的死敵成了莫逆之交呢?
那個出賣逃跑機密的人又是誰呢?
哈哈,曆史有時是靠記錄,有時是要看更加以後的曆史去認識去領悟的。
不管怎麽說,在征戰的年代裏,老毛沒有讓老許失望,老許也沒有讓老毛失望。國共最後較量的時刻,在某一次戰役指揮上,老毛千裏遙控戰場,置十幾萬整裝待發的攻擊部隊於不顧,置所有的戰場指揮將領於不顧,一定要老許日夜兼程趕到指揮位置,然後下達作戰指令 ------- 擺明了白送一彪炳戰功給老許。
在山東連下十七城之後,老毛說過:禿子毒,不禿不毒。禿子,許和尚也。
正因為如此,老許在建國後知恩圖報沒二話。
到了文革,軍隊老將們都靠邊站了,大部分都受到衝擊。老許深信老毛不會棄他,在南京被紅衛兵逼急了,不得不逃到大別山裏的軍事基地去躲避,並且在大門口拉上一道警戒線,擺出一副魚死網破的模樣跟士兵下令,誰過線格殺勿論。
老許明白,他落難了,在他身邊極少的幾個知道他行蹤的人裏邊有人出賣了他,把情報通給了不可一世的紅衛兵。
後來,老毛果真沒有丟棄他,在上海召見老許,皇恩浩蕩啊,這在當時,是一件中了八輩子大彩的天大好事,別人痛哭流涕感恩戴德還來不及,但躲在大別山溝裏的老許,並沒有顯出多麽高興,而是設下了另一個局。他又一次嚴格限定知情的人員,嚴格告誡他們不許消息外傳,在臨上飛機前還裝出一副受到迫害的樣子去上海給偉大領袖下跪並嚎哭。
他身邊那幾個人,又有人按耐不住興奮的心情,把這等天大的好消息立馬捅回了南京,軍區裏一片歡騰。
老許得勢回來後,立即收拾了那個不聽招呼迫不及待的家夥。
在自己倒黴的時候設計考驗身邊的人,在自己得勢的時候也設計考驗身邊的人 ------- 誰說老許隻是個和尚?誰說他耿直率真?
國民黨的軍統戴笠局長,對所有密電人員的要求是必須是浙江江山縣人,也即是他的同鄉。老許對他的秘書也有一個要求,必須是山東人 ----- 《舊唐書》裏說:山東雄猛,由來重氣,一顧之勢,至死不回。還有就是山東人忠厚純良,耿直豪爽讓許司令放心。
問題是老許的秘書都純良,老許自己純良嗎?
許世友在南京,製造的516冤案,光軍級幹部就幾十人受迫害,牽連幾十萬人成為反革命516份子,多少人跳樓上吊,多少人流離失所。毛澤東,江青幹下的那些肮髒陰暗的勾當,他學的惟妙惟肖青出於藍。
老許後來在南京和上海又幫老毛收拾了林彪及其勢力,可是在毛家灣的林彪住處卻搜查出了許世友寫給林彪的效忠信。
老許一向裝出大老粗的模樣跟江青,張春橋一夥保持距離。老毛一死,許世友立馬拍桌子說他要操江青。可是在四人幫粉碎之後,在江青住所又他媽的搜查出老許同誌寫給江青同誌的效忠信!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和尚阿?
老毛生前曾問過文武百官,中央出了修正主義怎麽辦?此語一出滿堂皆驚,千古唯壯士鍔鍔,眾人中獨許世友一人昂聲答道:我發兵進京滅了龜兒子。
老毛一生四個字對老許稱以古代周勃:厚重少文。
期以東南半壁江山擎天支柱。
所以說,毛澤東的後半生,就是不斷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曆史,他就沒看對過一個人。軍隊將領看錯了,核心文膽看錯了,幾個接班人全看錯了,連大內總管都看錯了,連自己老婆也看錯了。
後來老鄧上台了,全麵複辟。他老許發兵了嗎?他與老鄧談笑風生唯命是從阿。
老許在1979年,承鄧主席軍令打越南。在打下涼山之後,親自下令在涼山不留一處房子,不留一個人,跟日本皇軍可比肩。很多人不解,我堂堂威武之師何至於此?其實,看一看曆史就知道了,當年張主席的紅四方麵軍對川北的黎民百姓是怎麽幹的,他老許就是怎麽幹的。
在他的晚年惶惶不可終日,拒絕去北京治病,說那裏王八蛋太多:)他在他的駐地挖壕溝,建地堡,搞得跟要打世界大戰似的。誰也不知他到底在防備誰?防備什麽?
縱觀許世友一生,集和尚,軍頭,政治流氓,二杆子,奸臣,變色龍於一身,就六個字:假張飛,大奸人。
粟裕
粟裕的神武故事都是在戰場上。我們可以數列出一大堆:黃橋決戰,蘇中七戰七捷,孟良崮,黃麻,直到淮海總決戰,直到大軍橫掃東南半壁。作為一個傑出的軍事將領,我們也許應該看得更早一些,那個年輕的紅軍小連長時的粟裕在蘇區是怎樣具備軍事天才和戰略眼光的。
在紅軍時期被敵軍四處圍困倉皇逃竄的路途上,隊伍有一次走出了大山溝來到河邊,天色已晚。當時的紅軍師長下令就地休息,第二天一早過河。年輕的紅軍小連長粟裕請求渡河去對岸偵查,渡河之後一切正常,沒有發現情況。可是粟裕憑著強烈的直覺堅持請求師長率大部隊當夜過河,但他說不出過硬的理由,他沒能說服師長。師長煩了他了,叫他帶上他自己的那個連先過去,第二天再匯合。
僅僅一夜之隔,僅僅一河之隔,第二天,風雲逆轉,身後麵一個整師的紅軍在河邊被蔣軍重兵包圍,全軍覆沒。僅有粟裕的一個連僥幸而出,但這僅僅是僥幸嗎?
在淮海決戰最關鍵的時刻,杜聿明的重裝集團軍衝出了重圍,逃脫在即。當時南京中樞一向最可靠的情報證實杜聿明集團會走水網交錯的路途,而杜聿明也在這個方向上作出了一些佯動,但粟裕卻對著地圖沉思了三天之後得出結論,杜聿明不會走水路。幾十萬大軍立即奔赴另一個方向,將杜聿明的鐵甲雄師堵個正著。其實國民黨裏,也不乏能征善戰的軍事將領,但敗在粟裕的手下,沒什麽丟人的。中外戰爭史上,憑著地圖,憑著知識和判斷,放棄最可靠的情報支持,去調動幾十萬大軍的行動,絕無僅有。
卓絕的軍事才能和戰略眼光,離我們這個平安快樂的世界其實非常遙遠,但漢南特別佩服粟裕將軍的卻離我們很近。粟裕的地理知識!
將軍一生據說有兩大愛好:槍和地圖。
他可以對著一張地圖一日一夜地看,幾日幾夜地看,直看到滾瓜爛熟,直看到江川河流盡入囊中。粟裕平生,把半個中國的山川地形都裝進了腦子裏,每一個縣城,每一條道路。。。麵對這樣的共軍將領,國民黨那些穿黃埔將校呢絨大衣的有什麽好不服氣的。我看過胡漣,薛嶽,白崇禧,湯恩伯等人的傳記和後人回憶,沒有任何人做得到粟裕這樣對戰場的研究和推敲,謀劃和機斷。
我看過回憶一江山渡海作戰的文章,其中有句話印象深刻:盡管蔣軍也有其長處,但對比起共產黨的軍隊來,從戰役高級指揮員,到軍長,到偵察科長,在國民黨軍隊中恐怕還找不到像共產黨的軍隊這樣敬業、這樣智慧、這樣敢於冒風險的,而且是天大的風險。
建國後,粟裕立即被生病,與劉伯承,林彪一樣被發瘋一樣看管兵權的老毛抽空。粟裕何等人傑,對這些洞若觀火,心知肚明。後來彭德懷整他,再後來老毛跟他解釋,他一概平淡置之。他太明白了,功高震主!他和劉伯承是最明白的,也是永遠明白的,所以他們得善終。林彪早年還明白,當上了接班人之後開始不明白了,所以去到了萬裏黃沙間;而完全不明白的彭德懷則在1958年就遭廢錮。
性格即命運,其實見識,最深切的見識才是更深層的命運。
粟裕寬厚仁義,當年在總參被批鬥時陳毅落井下石,以老長官的身份在背後捅他一刀。到了文革,陳毅倒黴,子女流離失所,粟裕不計舊嫌,對他們妥善安置,照顧有加,傳為美談。
粟裕剛直不阿,在江青最得勢的年代裏,他不屑與之為伍。在一次會議中,江青娘娘駕到,周圍的大小軍頭們都站立,敬禮,畢恭畢敬。粟裕卻悠然自得,看都不看一眼,繼續跟旁人講話假裝沒看見娘娘。江青來到身邊時,旁人跟粟裕提醒江青同誌來了,粟裕假裝耳朵聽不見,繼續背過臉去視若無睹,氣得江青拂袖而去。
粟裕最讓人讚歎不已的,是襟懷更是見識。當年彭德懷整他時整得七竅生煙,上綱上線,成了野心家和裏通外國篡軍奪權的壞人。一年之後,彭德懷自己也成了野心家和裏通外國軍事俱樂部成員。很多人搗鼓粟裕去報這一箭之仇,可是粟裕平淡地說:我不願在彭德懷受批判的時候提自己的問題,我決不利用黨內政治風浪起伏的時候達到個人目的,我相信我幾十年的革命實踐足夠證明我自己。
還是那句話,國民黨那些毛呢大衣革履鋥亮的敗軍之將們沒有什麽可以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