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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棋偉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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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啼笑皆非的《蠻木瓦》中的第四部《崇明島上的青蔥歲月》某章《六兄弟趣聞》中的一篇,謹以此紀念複旦大學外語培訓班(注1)開學四十周年。
(一)
VV,不是W,是兩個大寫的 V。VV,就是偉偉,我們一直叫他VV,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的。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VV和我就成了同寢室的寢友。四年的大學生涯,也不知搬過多少不同的寢室?從大草棚 到打穀場,從打穀場到新校樓,又從崇明幹校搬到了複旦的男生宿舍。我和VV好像都在同一個寢室裏,要麽是上下鋪,要麽是對麵鋪,永遠是靠窗子的一頭。寒往暑來,春夏秋冬,周而複始,整整四個年頭。
現在想想,當年的大學生涯是那麽的枯燥。沒有因特網,沒有電腦;沒有癩葡萄脯,沒有胖母桃脯。連最簡單的卡西歐遊戲機,也是若幹年以後才有的奢侈品。
幸虧,那時我們有象棋!一張八開的白紙,通常印著紅色的棋盤,中間赫然是楚河漢界四個大字,或是漢隸,或是魏碑,很少見楷體字的。八開的棋盤紙,折疊起來,也就巴掌大,放在巴掌大的硬紙盒裏,下麵是兩層麵朝下的紅黑兩色的棋子。擇象棋老巨的都是這樣:要擇棋時,把盒子打開,先把棋盤紙拿起來鋪開了;然後,啪的一聲,把棋盒子反扣在棋盤紙上麵。這樣,三十六個紅黑兩色的象棋子都是麵朝上的。嗬嗬,後來發現,麻將牌在盒子裏的擺法正好相反,卻達到異曲同工的效果。
擇象棋,就是我們當年消磨時光打發剩餘精力的最佳選擇。八開的棋盤紙,正好可以橫放在我們的小書桌上邊。小書桌的麵板是斜的,沒關係,用書在書桌裏墊高成平麵就行了。擇象棋一般是倆人對弈,若幹人圍著看。規矩還是有的,八個字:落子無晦,觀棋不語。前者或多或少還有人遵守,後者卻往往被人忽略了。
VV 和我,是一對象棋搭子,有事沒事,常常對弈。其實,我和VV棋都不大靈光,擇起來也都沒啥章法,每次都是胡亂的開局,到中盤搏殺,胡攪蠻纏你爭我鬥打得天昏地暗。我的象棋,我知道,是小辰光乘風涼時在路燈下看來的。VV的象棋,我看,跟我差不多一個路數。 我倆在棋盤上有點兒旗鼓相當,套句書上的老古閑話,叫著:“棋逢對手,將遇良材”。一開始,我似乎還是輸少贏多,略勝一籌。但是,忽然某一天起,天平開始了傾斜。。。。。。
(二)
記不清了,某年冬,放寒假。大家坐雙體船回上海過年,一到吳淞口,呼啦啦做鳥獸散。大約一個月後,再到吳淞口坐雙體船回崇明幹校。
還在船上,VV就有些兒迫不及待。“皆非,煞一盤伐?”他說。
“啥麽事,煞一盤?”我有些丈二和尚的問道。
“擇棋呀!”說著,VV從包裏拿出了一副象棋。
“哇,新嗬?”
“恩”,說話間,我們已經把象棋鋪好了。
“老樣子,儂紅棋,儂先走。”VV說道,篤篤定定的樣子。“畢過,格趟我要勒十步裏頭煞儂。”
“啊?儂講嗬。”我有點不以為然的回道。
結果,才下到七八步,我居然有些縮手縮腳。到了第九步,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難。
“咦,今朝旁到赤佬啦。重來重來!”我喊道。
“輸脫勒?”VV看了我一眼,不動聲色的問道。
“輸脫勒,重來過!”我有些不虞的說。輸得莫名其妙,稀裏糊塗,你想啊?
“好,重來過!”
我倆重新鋪棋子,VV心平氣和的說道:“忒快了,儂還毋麽勁,我還毋麽勁。格盤慢慢較來,我要剃儂嗬桄榔頭!”
(三)
“是——伐?”我笑了起來,“儂要剃我嗬桄榔頭!哈,我長了嘎杜,還麽剃過桄榔頭!”我用手摸了摸自己在假期裏剃的新剃頭,笑著說道。
上 海人喜歡講“是伐?”,用作反問,通常有兩種:一種是把重音放在後麵的“伐”上麵,有點很誇張的樣子反問;另一種是把前麵的“是”拉長一到兩拍,“是——伐?”,一般發音都比較輕,沒有前麵那種大驚小怪的神情,隻是表示自己一種不以為然或者比較疑惑的樣子。我就習慣這種漫不經心的“是——伐?”的反問句。許多年以後,在網上讀到吳征的老鄰居(網名:吉普車)寫的《揭秘上海江蘇路285弄》裏說吳征的女朋友楊瀾就喜歡用這種“是——伐?”時,我不由得會心一笑。但是,讓人非常鬱悶的是,那位老鄰居在後麵畫石添竹的說道,上海的女孩子都喜歡這樣說“是——伐?”,切!
扯遠了!話說回來,那盤十步一煞並不驚險。具體的記不清了,隻記得我紅方執先後,就不對勁了。每動一步,VV都有應對,然後就覺得自己的那步棋不給力,白走了。這個,象棋裏有個術語,就叫做“廢棋”。一步廢棋尚可,每一步棋都如此,那就不對了。
棋擇到這份上,也不用等別人來將你了,這幾乎就是一副死棋了,所以我繳械了。
輸是輸了,卻不知道是怎麽輸的,鬱悶之至,可想而知。卻不料VV忽然又說要剃我的桄榔頭!哈!我倒要看看這桄榔頭他是怎麽剃的呢!!!
這一副棋輪到VV執先,開局也沒看出來有什麽新意來,平平常常的平炮橫馬撐象出車,也不像前一局”十步一煞“那麽壓抑。一路慢慢的下來,嗬,慢慢的,卻覺得又不對勁了。明明沒有什麽兌子廝殺逼宮將軍,可是我卻在不斷的減員,冷不丁的減員。下著下著我的汗都下(嚇)出來了,這是怎麽回事啊?
(四)
這是怎麽回事啊?才一個來月,VV象換了個人似的,棋風大變,讓人深不可測。
“儂那能一回事體,儂是呂蒙啊?”我有些鬱悶的問道。
“呂蒙? 是——伐?”VV學著我剛才的腔調笑著說道:“格麽,儂卡卡儂嗬眼睛好來。”
謔!伊倒好,算放我一碼。不用刮目了,隻要卡卡伊。頓時我眼前無數的小星星在閃爍。。。。。。
“嗬,賣啥關子,講出來聽聽,儂格是那能一回事體?”
"好了,回起講捌儂聽。"VV環顧左右,欲言又止。
“哈,噱頭噱腦!”
“儂還擇伐?”VV指了指棋盤。
棋盤上紅方一片狼藉,淒淒慘慘:田字型的宮裏,老帥哥孤零零的呆在一個旮旯,近身的衛士和左右丞相已不知去向;五個小兵應該都沒有過過河去,難道都淹死了?剩下來的馬是殘的,炮已經毀了,仿佛還有個車騎大將軍,在一旁苟延殘喘。
再看黑方,卒還有幾個,遊蕩在楚河兩岸;士象全,陪著老將嚴陣以待;另外,雙車一馬一炮,虎視眈眈。
這棋能下到這 份上, 也弗容易。VV老早就可以將死我的紅帥了。伊不這麽做,倒不是要放我一碼,而是伊要剃我的桄榔頭!
欺人伐?“儂還擇伐?”伊講!
希啊希特勒,還擇?還有啥嗬擇頭?
“弗來了!”我擄了擄自己的新剃頭,“幫幫忙,真嗬剃我桄榔頭啊?”
伊笑了笑,跟別人去金戈鐵馬爭相殘殺了。
VV講“回起講捌儂聽”,象煞有介事嗬,等伐。 (五)
這 是一本泛黃的舊書,全部反過來的那種古樸的線裝書:書的封麵在最後那一麵上,書裏的內容由上而下從右到左,全部是繁體字。書雖舊,卻並不殘破,隻是年代久遠,有些斑駁陸離字跡漫漶了。從封麵的書名處,還依稀可以辨認得出來瘦金體的《韜略元機》和善成堂幾個繁體字來。書,應該是石刻印本,而不是木刻印本。看上去,不象是民國的東東,應該是清朝中晚期的古書了。如果這是個木刻印本,乖乖,那就更不得了了!
我小心翼翼 的翻開了書頁,隻見開宗明義的幾頁上赫然印著:資因敵家之動,變生於兩陳之間,奇正發於無窮之源。故至事不語,用兵不言。且事之至者,其言不足聽也;兵之用者,其狀不足見也。倏而往,忽而來,能獨專而不製者,兵也。夫兵、聞則議,見則圖,知則困,辨則危。故善戰者,不待張軍;善除患者,理於未生;善勝敵者,勝於無形。上戰無與戰。故爭勝於白刃之前者,非良將也;設備於已失之後者,非上聖也。智與眾同,非國師也;技與眾同,非國工也。事莫大於必克,用莫大於玄默,動莫神於不意,幟?旗恫蛔R。夫先勝者,先見弱於敵,而後戰者也。故事半而功倍焉。聖人徵於天地之動,孰知其紀。循陰陽之道而從其候;當天地盈縮,因以為常;物有死生,因天地之形。故曰:未見形而戰,雖眾必敗。善戰者,居之不撓,見勝則起,不勝則止。故曰:無恐懼,無猶豫。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莫過狐疑。善者,見利不失,遇時不疑。失利後時,反受其殃。故智者從之而不釋,巧者一決而不猶豫。是以疾雷不及掩耳,迅電不及瞑目。赴之若驚,用之若狂;當之者破,近之者亡。孰能禦之?夫將,有所不言而守者,神也;有所不見而視者,明也。故知神明之道者,野無衡敵,對無立國。
這是什麽啊?看得我一頭霧水天花亂墜眼冒金星的。
“格就是儂講嗬棋譜?”我不是很確定的問VV道:“格明明是一部兵法啊!”
“儂還大驚小怪?”VV風輕雲淡的問我:“儂曉得中國象棋是啥人發明嗬?”
“韓信啊,”我回道,又畫石添竹的加了一句:“傳說是韓信在楚漢大戰的間隙在帳中打發時光時發明的。”
“格麽好萊,”VV很肯定的說道:“四舅講嗬,棋譜就是兵法!”
好,說得好!棋譜就是兵法!那四舅又是誰呢?
(六)
四舅是誰?四舅居然是XXX的老師!
VV 在船上講過:“回起講捌儂聽”,回幹校之後,VV隱隱約約的跟我說了幾次,他從上一個假期開始一直在學象棋棋譜。
一聽是象棋棋譜,我的頭就大了。讀過《蠻木瓦》第二部《鎮寧路上的童蒙歲月》的,都還記得皆非在小學二年級時,差點兒給周淑芝老師(注2)保送去市少年宮讀中國象棋興趣班的故事。可惜皆非從來不喜歡象棋棋譜,所以,聽說VV在學象棋棋譜時,就有些興趣缺缺不以為然了。
一天,寢室裏沒有別人。 VV 有點神秘的對我說,“皆非,捌儂看一樣麽事。”說著,他就遞給我上麵說到的這本善成堂的《韜略元機》。
我接了過來這本看來頗有些年頭和來曆的線裝書,一下子就被它那古樸的氣息給吸引住了。
“哇! 四舊嗬啊!”我輕輕的讚歎道。
“啊?”這下輪到VV嚇一跳了。
“儂那能也曉得是四舅嗬啊?”VV十分驚訝,再加上十二分的疑惑問道。
“這種石刻印本的線裝書,蠟蠟黃,少講也是清朝貨,沒有捌紅衛兵燒脫,老弗容易了!”我沒有理會VV的驚訝和疑惑,繼續問道:“啥人嗬,保護的介好?”
“哦吆,”VV好不容易鬆下了一口氣。“儂講四舊啊,弗是四舅啊?”
“儂講啥啊?”這下輪到我有些疑惑的說:“杠寶貝的四舊,弗是四舊,還有啥好算四舊?”
我想,我是被VV給搞糊塗了,說出來的怎麽象繞口令似的。
VV 決定不和我糾纏下去了,“儂講四舊,我當儂講四舅了。”VV說道,沒有再讓我插話。“四舅, my fourth uncle from my mother side。”伊講。 怕我再胡攪蠻纏,伊幹脆說起英語來了。
“啊!格麽,儂四舅是啥人 ? ”
四舅是啥人?
“四舅是XXX的老師。”VV 坦然說道。
“啥麽?儂嗬四舅是邵榮華 (注3) 嗬老師?”我忽然覺得我的智商很低,“中學裏頭嗬老師?”我問道。
“儂又搞了,”VV 笑了起來。“弗是邵榮華,是XXX。”
四舅弗是邵榮華的老師,四舅居然是XXX的老師!
但是,XXX是誰?我的智商真的很低。
“XXX?XXX是啥人?”我問道。
(七)
VV 象看到外星人那樣的神情看著我,伊講:“皆非,儂搞頭絲啊。儂介歡喜擇象棋,儂會得弗曉得XXX?”
“啊?”我覺得有點發昏。聽VV的口氣,好像是在說“儂介歡喜打乒乓,儂會得弗曉得莊則棟?”
如果說,1963年暑假前的那一天,周淑芝老師再堅持一下,她就可以說服我去參加那年市少年宮舉辦的中國象棋興趣班了。那我今天肯定會認識,而不是僅僅曉得XXX了。
我不想去和VV解釋我曉得不曉得XXX這個問題了,因為我心中有更大的疑惑必須馬上搞清楚。
“儂講儂四舅是XXX嗬老師,格麽,伊嗬象棋一定老厲害老厲害嘍?”我問道。
“格當然。”VV有些不以為然的說,仿佛我問了他一個相當沒有水平的問題。
“儂是講,儂嗬四舅,也就是XXX嗬老師,這個寒假裏開始教儂學象棋棋譜了。”我想我是找到了問題的重點了,“而在此之前,伊從來沒有教過儂象棋棋譜?”我問道。
“是啊,”VV看著我,淡淡的說道:“四舅講棋譜殺伐氣太重,大凶大險之物,不宜養身。因此,小孩子不宜學。所以,伊以前隻教我擇棋,不教我棋譜。但是,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去看望四舅。伊跟我母親說,我長大了,該教我了。”
“儂不是講,儂四舅是XXX嗬老師嗎?”我還是不解,“XXX十多年前就揚名棋壇了,那時,XXX才十幾歲吧?”
“這個又不同,四舅講過,凡職業棋手,必須從小培養。”VV解釋道:“但是,從小培養的職業棋手都必須是百裏挑一的天縱奇才,再可以因材施教。不然,一般的小孩子,強行灌輸棋譜知識,容易走火入魔。”
我差點兒要暈過去了,“一般的小孩子,強行灌輸棋譜知識,容易走火入魔。”這句話象一道閃電一樣擊中了我。
1963年暑假前,周淑芝老師要保送我去市少年宮讀中國象棋興趣班,我原來已經答應了。但是,臨了,我沒有去。
我沒有去,是因為我看了那本周淑芝老師借給我的叫《簡明中國象棋》的棋譜。
(八)
《簡明中國象棋》是一本棋譜簡介,圖文並茂,深入淺出;有點象當時出版的一些科普書,以青少年為主要讀者對象。《簡明中國象棋》主要分為三個部分:如何開局,中場搏殺和殘局精選。
雖然,當時我小學二年級才讀了半年,周淑芝老師並不擔心我或許會看不懂這本書。年初的時候,她見我課餘時在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曾經嚇過一跳。後來,就有些習以為常了。
一個星期以後,大約在那年暑假開始前幾天,我把《簡明中國象棋》還給了周淑芝老師,並告訴她我不打算去參加中國象棋興趣班了。我迄今還十分清晰的記得她那時看著我的表情,四個字:匪夷所思!許多年之後,我在英語裏學到了“Jawdropping”這個詞組,周淑芝老師當時的神情突然間闖入了我的眼簾。
周淑芝老師很快弄明白了我不打算去參加中國象棋興趣班原因,我不是看不懂《簡明中國象棋》,而是不喜歡看!周淑芝老師很遺憾,也有些失望;但是,她並沒有為難我,或者很生氣。她甚至沒有再堅持一下,去說服我這平時很聽話的好學生。本來就是個興趣班,既然沒有興趣,又何必硬把我塞進去呢?
“一般的小孩子,強行灌輸棋譜知識,容易走火入魔。”十幾年以後,VV對我說。誰又能想像我當時那種如遭電擊的情形?“棋譜殺伐氣太重,大凶大險之物,不宜養身。因此,小孩子不宜學。”我心戚戚,如聞天籟,振聾發聵,深以為然!
又若幹年之後,寒芷對我說道:“象棋之道,理同太極,暢經舒絡,調陰和陽,是很好的養生的方法。”如是我聞,再一次顛覆了我深以為然的理念!此是後話,現按下不表。詳見《蠻木瓦》第五部《延安東路的風雲歲月》中某篇《皆非亂點鴛鴦譜》。
讓我們先回到幹校培訓班的寢室裏來吧!
“Are you all right?” VV 察覺到了我的異樣,問道。
(九)
“噢,”VV 聲音讓我回到了現實中來了,“I'm Okay! Only a little bit shocked by what youjust said.” 我說。隨手,我打開了手中的這本善成堂的《韜略元機》,看到了前麵提及的那幾頁上開宗明義的文字。
讀完那幾頁,我不是很確定的問VV道:“格就是儂講嗬棋譜?格明明是一部兵法啊!”
“儂還大驚小怪?”VV風輕雲淡的問我:“儂曉得中國象棋是啥人發明嗬?”
“韓信啊,”我回道,又畫石添竹的加了一句:“傳說是韓信在楚漢大戰的間隙在帳中打發時光時發明的。”
傳說是這樣的:當年韓信率軍在鴻溝與西楚霸王項羽對峙,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為由,拒絕了漢王劉邦要他進攻的命令。韓信引兵不發;卻暗中布下了流芳百世的大手筆 “十麵埋伏”。在楚漢大戰一觸即發的間隙,韓信好整以暇,在軍帳之中用沙盤陶俑推演兵法,打發時光,等待良機。結果,他在沙盤推演之中,改良了從戰國流傳下來的六博戲,成就了現在我們所熟悉的中國象棋。
“格麽好萊,”VV很肯定的說道:“四舅講嗬,棋譜就是兵法!”
棋譜就是兵法!這話VV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良久,我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慢慢的說道:“我小辰光就看過棋譜,有圖解的那種。可是,我從那時起,就不再喜歡看棋譜了。因為,每當我看到入神的地方,我的頭會痛。甚至,會厲害到頭痛欲裂的地步!我想,現在我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十)
VV 看了我一眼,他說:“其實在我小辰光,四舅也教過我看棋譜,可是我隻喜歡擇象棋,不喜歡看棋譜。後來,他跟我母親說棋譜殺伐氣太重,小孩子不宜學,要等我成年以後再教我。”
“哦,”我說:“儂四舅還非教儂棋譜不可?”
“是啊,四舅說‘世事如棋,棋如人生。’我們現在還在讀書,不會曉得;以後到社會上去,就能體會到了。”VV 有些神往的說道。
我有點跟不上VV的思路了。“儂學了一個月,就嘎結棍!這樣子下去,啥寧再跟儂擇象棋啊?”我倒過來為VV擔心起來了。
“勿要緊,我在學走盲棋。以後,不用棋盤了,自己可以跟自己擇。” VV悠悠的說道,
“四舅說,擇象棋,有三種境界。一般的人,都是離不開棋盤的,這是第一種。第二種,棋盤了然在胸,閉著眼睛也可以擇棋。這就是走盲棋,不用棋盤了。”
“噢,那麽,第三種呢?”
“第三種,還是用棋盤。但是,你自己的棋盤,卻是在心裏頭。這樣,你可以同時和許多人一起對弈。”VV 看著我說,“要麽,我捌儂看《韜略元機》,儂跟我一道學走盲棋?”
我想了想,說道:“算了,我這個人,大概是性格使然,從小就不喜歡太多的規矩。學棋譜也好,學兵法也罷,無非就是循規蹈矩,用前人的智慧,來處理當前的局麵。我擇象棋,就是好玩,情致所之,不在乎輸贏,無非圖一快活。”
VV 笑笑,不再強人所難了。
(注釋)
注1:複旦大學外語培訓班,於1972年冬開辦,直接從中學招生,學製四年,共辦了三期。當時,在上海一同舉辦的還有華東師範大學外語培訓班和上海外國語學院外語培訓班。外語培訓班,一開始都設置在各自的幹校內。華東師範大學的幹校在上海市郊的奉賢,上海外國語學院的幹校在蘇北的大豐農場,而複旦大學的幹校在崇明島上。
注2:周淑芝,皆非的啟蒙老師,當年在上海市鎮寧路小學執教。
注3:邵榮華,我們的同班同學。1977年畢業後,分配到上海交通大學圖書館工作,主管外文圖書與期刊。可惜邵榮華同學英年早逝,特注,以致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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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棋偉偉》 (附錄)
善成堂的《韜略元機》,全書共有六卷。那天,VV給我看的隻是其中一本。
《韜略元機》為中國象棋四大古譜之一,清張惠春等編,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刊印。前四卷為殘局,後兩卷為全局。殘局共二百零四局,其中之和局著法深奧,選自民間流行棋勢較明代先走必勝的殘局有進一步的發展,是以後高級排局出現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