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我既不生在富陽，也不是杭州，而是生在溫州，我母親為了生我，到婆家住了有半年，她居然學會了說溫州話，這樣方言是很難學會的，我發現我們戴家的媳婦，都是這樣的死心塌地地向著婆家，我的妻子是上海人，跟著我，現在也一口杭州話了，那是後話了。我母親把我在溫州生下來，她記得，經過相當長時間的掙紮後，終於孩子出來了，隨著天也亮了，收音機裏響起了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歌。
我剛出來的時候，就呆在溫州，我的爺爺非常喜歡，母親奶水不夠，他很難得地去天天打了牛奶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馬奶，因為我後來經常看到溫州的馬路上有牽著馬賣馬奶的。爺爺給我取名，是根據家族的輩分和順序，把日字放在頭上，而接下來的其他堂兄弟，都放在左邊。但是我自己對爺爺的印象很模糊，隻記得他的畫室裏不允許其他人進去的，隻有我的母親和我可以，他會拿出藏得很好的蝦幹給我吃，那當然是我有記憶以後的事。
我在溫州呆不多久，我母親就回到杭州（富陽）了，但她還是放不下心，又趕回來，一個人硬是把我抱回杭州。其實，當時杭州和溫州的交通極不方便，很多時候是坐輪船到上海，再從上海火車到杭州的。那個時候的輪船是工農兵18號，當然是後來坐的時候記住的，我母親抱我一個人可以說是“漂洋過海”了，回到杭州，沒法想象的艱難啊！她抱著我，先回去娘家，當時外公家就在杭州金衙莊的大樹下麵，門口不知道怎麽有個坑，她不知道，抱著我就摔了進去···
我的父親也帶過我一段時間在杭州，但是他在學校教書和“政治學習”，沒有辦法照顧我，還好我稍稍坐得住，就很乖，自己畫畫，不會亂跑。父親總是喚幾個女生回來看看我好不好；還有一段日子，他把我交給一個雜技團的朋友，哈哈，但是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但是我很想念溫州的爺爺奶奶，於是有一次，我的叔叔開車來杭州看我們，我一看到他，就鬧著要他帶我回溫州，後來拉著他的車，就是哭啊哭不放手，盡然真的讓他把我帶回溫州了！當然，又是一番折騰，媽媽再把我帶回來。
我小時候會說溫州話（一歲不到），回到杭州的時候還不會杭州話，曾經放在杭州外婆家，鬧了很多笑話。但是，母親最終還是把我放在身邊，一起在富陽過了最多的時光。
小時候最喜歡的事就是畫畫了，把我看得到的，想得到的，都畫出來。有一次，父親看到我的畫，高心極了，說：我們立立應該培養畫畫！因為他看到我畫線條的果斷和概括，多數人畫畫，從一開始就是局部的，和試探性的，用筆的風格最容易看出人的個性和氣質。我就更加喜歡畫畫了，對我來說，天下的頭等大事就是畫畫。
等到要念小學了，我正式回到杭州，盡管戶口不在，也就借讀了，第一次去上學的那天，是鄰居的同齡（其實都比我稍大）小孩都去了，我就自己跟去，糊裏糊塗上了兩天，父親發現我坐在最後一排，幾乎什麽也沒有聽懂（到），那個學校也很差，老師一點不關心。他就給我換了一個較遠的小學，叫小營巷小學，這個學校有名，是因為毛主席去過，寫了一句關於消滅四害的話，哈哈！還有一個好處是，這個學校也臥虎藏龍，後來我們有三個同學一起選上了杭二中，杭州最好的中學（就升學率而言是，但是就知名度最高是一中，就是後來的杭高，那裏是名人薈萃的地方），就有兩個來美國做了教授，我不才，而另外一個是哥倫比亞大學的經濟學終身正教授-跟她曾經同學，是我一直在炫耀的資本。
但是，我自己呢，那個時候真的不開竅，讀書是用功的，但是隻有畫畫是真的上心的。
一個暑假的中午，我當時和父親一起在家裏睡午覺，媽媽從富陽回來了，她高興地帶來一個消息：她抽回來了（戶口回城）！我們真的感覺天地煥然一新！這個時候，我已經小學三年級了，一直是在杭州借讀的，而我母親已經在鄉下呆滿十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