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獨裁拂逆民主自由的曆史潮流時,獨裁者必將在眾聲喧嘩中墮入塵埃。隻是,獨裁者對一個國家政體和社會結構的敗壞,人們承受的巨大代價又將如何償還?卡紮菲對利比亞42年的統治,將這個國家到底治理成了什麽樣子,而頑抗到底的他,又給利比亞留下了什麽政治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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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狐評論今天登載文章《卡紮菲對利比亞犯的“罪”》:
非正常國家:卡紮菲治下的利比亞
政權架構:沒憲法、沒政黨、沒議會
卡紮菲42年的統治,將原本就是個部族主義肆虐、地區隔閡深厚“畸形國家”的利比亞,改造成沒有憲法、沒有政黨、沒有正常政府、軍隊組織結構的烏托邦式國家,自己則以導師自居,大權獨攬,對內實行家長製專製,用愚民政策治國。
1973年,卡紮菲發動“文化革命”,宣布停止執行一切現行法律。《古蘭經》是最高法則,革命領導人是全國的最高政治領袖和精神領袖。每個人都要保衛國家和革命領袖。國家元首由革命領導人提名或兼任,也就是卡紮菲自我任命,而國家實權掌握在革命領導人和軍隊手裏,卡紮菲上校是最高軍隊統帥,他又擔心軍隊有人會像他那樣政變上台,於是又任意組建了精銳親信警衛隊。卡紮菲治下的利比亞沒有正規的政府,“人民由革命委員會直接管理國家”,而卡紮菲是這些組織的最高領袖,又通過這些渠道控製了人民大會和人民委員會的人事任免,還把司法歸於行政的管理下,這樣卡紮菲一人幾乎掌握了全國的一切權力,登上唯我獨尊的神位。
綠皮書:愚民的思想灌輸
卡紮菲一麵呼喊著“人民的統治”,一麵又通過教育和宣傳來灌輸“民主和選舉如何不好”。在利比亞人人一本的《綠皮書》中寫道:“公民投票是對民主的一種欺騙。那些說是或者否的人,都是被現代民主封住了嘴巴,隻許說一個是或者否,這是一種最殘酷、最粗暴的專製製度。”他把現代民主說成是隻準說一個“是”或者“否”,而他自己的統治不僅連這兩個字都不準說,而且對互聯網進行封鎖,人民連看看別人說這兩個字的機會都沒有。
在利比亞的普通民眾中幾乎沒人會說英語或法語,因為卡紮菲隻想讓他們“保持無知和文盲的狀態”。卡紮菲還通過音樂等藝術形式製造個人崇拜,比如卡紮菲之歌,歌詞寫道:“卡紮菲是我們的領袖/他給我們帶來勝利/班加西的人民是受害者/利比亞人民愛自由/我們將用鮮血捍衛卡紮菲/我們以卡紮菲為傲/沒有了卡紮菲/我們將迷失方向。”
公民沒有政治參與的生活經曆
在沒有像樣的國家政權組織結構和運作程序的政治係統內,在人們不知道選舉民主為何物,更提不上如何行使民主權利的愚民統治下,在與國際現代政治思潮和製度變遷隔絕的信息封鎖下,利比亞人對參與國家管理、甚至日常基本的政治生活都非常陌生。
因為缺乏這種生活經曆,利比亞的反對派在破壞了卡紮菲的統治秩序之後,卻陷入了“能破不能立”的困窘狀態,就連最基本的重建憲法,都要在英國顧問小組的幫助下擬定,長達70頁的“後卡紮菲時代過渡方案”,在英國顧問的參與下,濃縮為10頁37款的“憲法文件”,才確立了開放報禁、黨禁、擬定選舉法和過度期滿後組建民選政府的綱領。
強權的自負:槍口對內,生靈塗炭
拿槍對準老百姓犯下反人類罪
盡管利比亞因為石油成為非洲“有錢的國家”,但是它卻是個“國強民窮”的國家,人均GDP非洲最高,但是社會下層百姓實際收入很低,全國最要經濟行業都壟斷在卡紮菲家族手裏,社會失業率高達30%,而經濟狀態不斷下滑,卡紮菲家族卻經常和國家混用金錢,想花就花。
這造成了利比亞國內的街頭抗議,而卡紮菲不僅不反思自己的統治,反而采取暴力鎮壓。像突尼斯和埃及的抗議,本-阿裏和穆巴拉克都選擇了下台,可是卡紮菲卻一再頑抗到底。國際社會為了調節利比亞的國內暴力衝突,聯合國安理會先通過1970號決議,卡紮菲不接受,隨後通過了1973號決議,劃定了禁飛區,卡紮菲表麵上接受了這一決議。然而卻又出爾反爾,越過禁飛區,攻入反對派大本營班加西。卡紮菲把這場戰爭宣傳成利比亞的“民族反侵略”,號召全民武裝起來打仗。
民資民膏被用來武裝自己,死扛到底
拒絕和談,拒絕改革,號召人們拿起武器……卡紮菲之所以自信自己能取得勝利,是因為他掌握著利比亞巨額的財富作為戰爭資本,他認為這些錢武裝的警衛隊和雇傭軍,相比反對派的實力太過懸殊。卡紮菲的7子1女掌握了全國經濟命脈,分別涉及通信、石油、酒店、媒體、社會基礎設施產業等領域,每年有數百億美元的入賬,他們還壟斷利比亞對外投資,規模達700億美元。而利比亞石油的開采,他們都要獲得大量收益。卡紮菲在國內還有143.8噸的黃金儲備。有錢就有膽,卡紮菲以為這些錢足夠他用來武裝警衛隊和數千名的非洲雇傭軍,打得起消耗戰。
“不讓我統治你們,我就殺掉你們。”
據悉,卡紮菲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他給每名雇傭兵每天支付1000美元。這些錢他平時都舍不得用來救濟窮人和失業者。迷信“槍杆子出政權”的卡紮菲,希望用暴力鎮壓來維持自己的統治,導致了數以千計的殺戮和更大量的難民逃亡。利比亞駐聯合國代表沙勒格姆說,卡紮菲叫囂:“不讓我統治你們的話,我就殺掉你們。我要燒掉利比亞。我要把武器發給各部落。利比亞將被血染紅。”據悉,卡紮菲曾下令在3小時內屠殺了阿布薩利姆監獄中的1200名囚犯。
除了卡紮菲一方的殺戮,他的頑抗也引起了反對派的報複行為,在首都的黎波裏發現了集體被掩埋的卡紮菲支持者的屍體,其中有人是被捆綁殺害的。這些屍體的出現讓人們對於戰爭中出現平民、囚犯以及傷兵被屠殺的擔憂變得愈發強烈。
將國家命運拖入不確定狀態
“朕即國家”,改革找死不改革等死
卡紮菲的窮凶極惡和獨攬一切大權的表現,恰恰說明他的國內統治基礎十分狹隘,他的軍隊靠不住,“閣員”靠不住,人民也靠不住,事實上他也根本不相信這些人,因此才會建立私人武裝,扶植兒子接班,才會深入簡出,居無定所,也打不起某些人津津樂道的“人民戰爭”。當自己年事已高時,滿腹狐疑,托付無人的他,隻能回頭從自己兒子中挑選繼承人,陷入“改革找死,不改革等死”的兩難。因為,他早已經將國家能夠持續運轉下去的憲法和程序破壞殆盡,準確說,他根本沒想過按照法律程序下台和接受罷免。利比亞國家像卡紮菲自己家裏的玩具一樣,在他的把玩下,數十年地持續滑離了它的公共屬性,向著無政府主義的深淵而去。
留下爛攤子,後卡紮菲時代何去何從
滿目瘡痍的利比亞百廢待興,經過42年烏托邦統治和半年內戰的國家,部族隔閡、區域割裂,仇恨遍布,疑懼叢生,新政府需盡快重建的黎波裏的司法和警察體係,以恢複秩序,同時盡快恢複城市公共服務,提供人道主義援助,避免市民因憤怒而訴諸暴力,需公平、寬容地對待前政府的支持者及其背後的部族,避免昔日伊德裏斯王朝厚此薄彼、卡紮菲上台後又厚彼薄此的“翻燒餅”,必須想辦法防止反對派掌權後的內訌和腐敗傾向,避免重陷腐敗專製-革命-再腐敗專製-再革命的“恐怖魔圈”——要知道,42年前,輕易顛覆伊德裏斯王朝的卡紮菲,利用的同樣是當時民眾對腐敗、專製、部族和區域不公的憤怒。這就是卡紮菲留下的政治遺產。而他及他的家族的貪婪,反對派想要重整國家,也要依靠聯合國解凍利比亞資產。
結語
獨裁不可能有長遠的統治,穆巴拉克的鐵籠、薩達姆的絞索、齊奧塞斯庫的槍眼,無不證明這一點:當獨裁拂逆民主自由的曆史潮流時,獨裁者必將在眾聲喧嘩中墮入塵埃。天道好還,卡紮菲自然不會例外。隻是,獨裁者對一個國家政體和社會經濟結構的敗壞,人們承受的巨大代價又將如何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