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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這是你的家,庭院高雅,古樸益顯出風貌,大號是中華。
孩子,這是你的家,紅磚碧瓦,祖先鮮血幹磚瓦上,汗滴用作栽花。
枯了樹幹再生花,肩過重擔再上吧,黃炎傳萬代,為家邦為了你血中那份特質,世代留下”
這是當年風靡大江南北的一首粵語歌曲,它開句就是:孩子!
六四之後,在世界各地雨後春筍一般誕生了各種名號的民運組織,澳洲也不例外。每到這個日子,總有某個或多個組織發起去大使館,領事館遊行示威,點亮燭光,默哀悼念。我們那時跟著人流,行走在澳洲和平安詳的大街上,看著一個個麵帶笑意向我們招手的澳洲路人,看著那些生下來就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孩子們,內心非常感慨。同樣是人,他們恐怕幾輩子都無法想象他的政府有朝一日會把軍隊開進城市中心,坦克機槍向人群掃射,還聲稱他們是暴徒,還要天涯海角追捕他們,還要迫害他們的家人。。。。
太太那時就說過,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再去生活在他們的統治下。
在那幾年裏,我們有不少的朋友們都陸陸續續畢業了,有了安定的生活,迎來了他們人生中的第一個小生命。在道賀,祝福,無數的滿月酒,百日酒,生日 Party 上,在花花綠綠的禮物,玩具包裝的開啟聲中,經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但願下一代孩子們不要再遇上黑暗年代。
我們也有了兩個孩子,加上我們自身和父母都很傳統很中國,在澳洲就這樣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
那些年,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窩裏鬥。海外的各色民運組織又接續著醬缸文化的特質,在全球範圍內大分化,大瓦解,讓許多關心中國文明進程的海外僑胞和大陸新移民搖頭歎惜,敬而遠之。漢南甚至認為,他們這樣的無恥內鬥,自拆牆腳,其實就是未來中國民主進程的大實驗,大預演。如果他們在海外文明社會裏做不到的事情,不要指望以後會在中國迅速實現。海外民運值得稱道的就是年年都沒有忘記這個日子,年年組織號召大家緬懷逝者,勿忘悲劇,在這一天站出來,讓中南海諸公看看離開了軍警的保護,離開了那些連編造者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鬼話,曆史的無情審判在世界的每個角落不息不止地等待著。
孩子小的時候,我們帶他們去過幾次這樣的燭光晚會,還有不少的同胞也是攜家帶口地前來。
他們大些的時候,已經覺得這些很 boring 了。我們除了抓他們學習,從來不逼他們彈琴繪畫打拳唱歌,漢南有句口頭禪:在澳洲混,不用太聰明,過得去就行了。我和太太也沒有刻意給他們講中國的這些事情,潛意識裏甚至不願跟他們提起。直到學校有課題作業了,孩子回家問起了,才籠統地講有些跟爸爸媽媽一樣的叔叔阿姨,多年前在北京的大街上被軍隊槍殺了,這是某些中國人很不好很不應該的事情。
幾年前,我們全家去北京,這是孩子們第一次走進天安門廣場。
觸景生情,我和太太心事沉重,麵色淒涼,百感交集。
突然老大問:這裏是不是就是 Chinese Army uses machine guns 。。。
我幽幽地說:不是在這裏,是在這條街上。大概我臉色不太好看,他們哦了一聲再沒聲響。
上了中學之後,他們一天天長大,愈加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們在家也經常談論些時事要聞,每當談起中國事務,這些“香蕉人”已經開始大言不慚,指點江山了:
Oh, that’s weird !
Why do they do that ?
Why do the Chinese think in that way ?
Is that why you and Mum run away from
Were you doing that when you were in
有一年在成都,住在文君路的一處酒店裏。那幾天,老大不知吃了什麽東西急性腸胃炎,無精打采,老二在街上被人推過幾次,罵過幾次,他討厭隨地吐痰的,討厭滿街抽煙的,反正倆小子就是不開心,聲言哪兒也不想去了。正當我們對著這倆小子一籌莫展的時候,有輛大巴士駛入酒店,有個來自澳洲的旅行團入住了,頓時大堂裏堆滿了行李,人聲鼎沸,他們聞聲跑下樓去看熱鬧,不到三分鍾就跟幾個來自澳洲的洋小孩混得忒熟,談笑風生,如魚得水,相互交流在中國的旅遊經驗。看到這一幕,我心理幾近崩潰 ------ 完了,我們稀裏糊塗十幾年真的養大了兩個香蕉人!
從那天起,我開始稱呼他們假洋鬼子,在我所有的親戚朋友麵前。
“孩子,這已不是你的家!”
世上哪有兩全啊,想要不被逼著去唱紅歌,去載歌載舞,就得接受這些也許老派的中國人內心不爽的現實。再說了,這本身也沒什麽不好:讓下一代有自由的資訊,有自由的選擇,沒有恐懼,自由自在大概也包含在我們當年出國的初衷裏吧,也包含在董存瑞,劉胡蘭,江雪琴當年走向刑場為了她們身後的人民,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免予被欺騙,被欺壓,被奴役嗎。
讀過一本小說,講述國共內戰時一位共產黨的將軍宴請國民黨的敗軍之將,國軍將領舉杯祝願我們的子孫永不征戰,那位共產黨的將軍略一遲緩,然後舉杯道:倘若天下安泰,我們的子孫永不征戰固然是幸事,但若四海未平,一旦國家有警,我卻願為我們的子孫去共同征戰而連盡三杯。
二十多年的曆史血痕,既然我們付出了這麽巨大的代價和傷痛,就不能不從中去提煉出養份和教訓。
我們中國人,跟強盜,跟外來的侵略者隻有兩個地方去說話:戰場,和談判桌。
我們中國人自己,永遠隻能有一個地方:談判桌。
自己一家的人,什麽都可以談,什麽都可以罵,就是不能動刀槍。
誰動刀槍,誰就是罪人。
全文完
謝謝所有跟帖指教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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