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市裏我們所見的除了水泥叢林,就是人,我們早已習慣了單調,習慣了遠離大自然,習慣了懸浮在空中的無根生活。於是無端地替都市人難過起來——他們的精神故鄉在哪裏?
人類不能沒有故鄉。沒有精神故鄉的人必將陷於虛無。
蘇東坡獲得的關於故鄉的最初啟悟不是來自儒、釋、道的學說,竟是來自於一名歌伎。東坡有一位好友叫王鞏,受“烏台詩案”牽連,被貶謫到地處嶺南荒僻之地的賓州。王鞏南下時,其歌伎柔奴毅然隨行到嶺南。1083年王鞏北歸,與蘇東坡劫後重逢,席間請出柔奴為東坡勸酒。蘇東坡問及嶺南生活的酸甜苦辣,柔奴答道:“此心安處,便是吾鄉。”東坡聽後,大受感動,作《定風波·常羨人間琢玉郎》一首獻給王鞏:
常羨人間琢玉郎,
天教分付點酥娘。
自作清歌傳皓齒,
風起,
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裏歸來年愈少,
微笑,
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不好?
卻道,
此心安處是吾鄉。
想想看,東坡自中進士後,就開始了顛沛流離的宦遊生涯。當年近60的東坡聽到自己被貶嶺南的消息時,我猜想他一定想起了十幾年前柔奴說的那句話“此心安處,便是吾鄉”,否則,他很難做到“泊然無所蒂芥,人無賢愚,皆得其歡心”。
與東坡相比,我們的背井離鄉算得了什麽?泥土中固然有我的故鄉夢,而城市中唯我獨尊的那間書房、讓自己安身立命的寫作生活、三兩知己的傾心交流,又何嚐不是吾心安處?
這樣的心安,是比歸隱田園更要難能可貴的。
“此心安處是吾鄉”,就衝這句話,真想回到1083年的那個夜晚,慨然敬柔奴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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