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咖啡杯都是那種小小的,我們小孩卻在裏麵進行了無數次的科學研究,那就是投入很多可溶解物,調一調,看看最終這杯咖啡出來什麽味道。
加巧克力放進去,使勁調,卻不能完全溶解,出來的味道就是後來的摩卡;加奶油進去,使勁調,半杯都會灑出來,看上去就是後來的維也納咖啡;加啤酒進去,使勁調,喝一口帶點酒味,猶如後來的愛爾蘭咖啡;加鹽汽水進去,使勁調,喝了以後會打嗝;加麻油進去,使勁調,香氣四溢,喝上去有點鹹豆腐漿的意思。
我們就在小小的咖啡杯裏調呀調,調呀調,長大了。那時候對咖啡說不上愛,卻恨死那隻杯子了,小到很多時候嚴重影響實驗進程。所以,我們家小孩後來長大從事各行各業,卻獨缺科學家。都是小小咖啡杯惹的禍呀。
94年去了香港,Friends開播,無線電視那個英語台好像是第二年才開始每周同步的。看到那六個老友端著如此巨大的杯子在中央公園咖啡店,我喜歡得不得了,從此以後十年不離不棄,一直到04年看完最後一季離開香港。
至於喝咖啡上癮是從一次煙花開始的。金融業,工作狂,時間表情緒表完全跟著華爾街。辦公室對著維港,觀賞煙花的好地方。大家都聚集在窗口,這樣的時刻個個都是以酒當飲料。他卻到士多房燒咖啡,隻煮自己的,滾燙滾燙一大杯。連續幾小口,估計是半杯的量,然後長呼一口氣,輕輕放下杯子。疲倦的眼神也隨之放出光芒,走到窗口和大家一起看煙花。
這樣的男人從來就不是我的茶,雖然我欣賞那喝完咖啡眼神驟變的瞬間。但是,後來很多時候,每當累了乏了懶了的時候,就會想起那滾燙滾燙的一大杯,自己也買了全套的煮咖啡的用具在家裏。咖啡一定要燙,加一小包黃糖,連喝幾口,長呼一口氣,這就是我提神的良藥。一天裏,無論哪個時辰都管用。
也會經常去Pacific coffee,因為那裏的大沙發和中央公園咖啡店的很像,那裏的杯子很大,那裏還有很好吃的鬆餅,他的辦公室就在樓上。每次他放下杯子兩眼放光,我知道,無論處於什麽樣的狀況,那一年年毛發日益稀少的頭腦裏,一定會給我最中肯最智慧的解說。就象Friends一樣,幾乎陪伴我在香港的整整十年,一直到決定去法國。
之前,看了很多書,關於左岸,關於那些著名的咖啡店。淩晨剛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在戴高樂機場來了一杯,溫熱且苦澀。去年回法國,也是同一個時間下的飛機,那家咖啡店還在,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進去重喝一杯。不過,女兒長大以後,我一定會告訴她,在戴高樂機場拐角處的小食店裏,她喝下了人生的第一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