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正在橢圓型的餐桌上吃餃子的老張將轉椅拐了個彎,把頭對著電話。他拿起了電話:“喂,啥人啊?” 他聽見了一個女人穩重的聲音。“奧,小周啊。儂好,儂好。老長辰光沒有聽到儂個聲音了。儂還好伐?” 小周說最近工作忙。想這個周末請他教教戲。她想在中秋節的那天在工人文化宮表演。“好格,小周。一句閑話。儂唱的蠻好的。我的學生裏,儂是幫我掙麵子的。” 小周說給她打過幾次手機,怎麽接手機的都是個女孩子,她沒敢開口。老張頓時眉飛色舞,說;“儂曉得伐?我女兒在上海呀。伊格外國手機上海不能用。末關係,下次你跟她說是找我教戲的。伊洋派(西化)來兮個。”
老張知道這個月又會多一兩百塊的進賬,原本蒼白的臉上露出幾分血色。他放下電話,又把座椅轉了一百八十度,三口兩口把剩下的幾個餃子吃完了,覺得肚子裏還有空檔,於是拿起擱在餐桌上的拐杖,用力把自己撐了起來,一拐一拐地到了廚房,把保姆小秦做的八寶粥用勺子盛到小碗裏,三口兩口吃完了。“好吃好吃啊。”他連聲讚道:“小秦真不錯啊。現在享老福了。” 剛說完這一句,那個小碗掉從他的手指頭上滑出來,掉到地上,”咣當“碎了。”啊呀呀,哪能格能(這樣)啦?我真是沒用。老了,死脫了算了。” 他用拐杖戳了幾下地板,想想做人沒啥意思。
他懊惱到無精打采。把電視機打開,聽見朝鮮勞動黨代會勝利召開的消息,覺得無聊,轉到戲劇頻道,剛剛慢慢地坐下,不料正在放豫劇。“去,誰要聽這個。我要聽京戲。” 再換個頻道聽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小雨。他皺皺眉頭,肚子突然痛了起來。“喔喲唷。趕快上廁所。出門前一定要解決。"
老張以一分鍾一步的速度走進了走進洗手間,慢吞吞地坐了下去。他感覺這馬桶墊子上的塑料層,想起女兒剛剛給他買的自動下部按摩衝水器,他心裏升起一種暖。女兒是好人,跟伊拉娘不同的,絕對末(沒有)白養伊。清理了體內的廢物,享受了局部水浴按摩,他舒服了,忘記做人沒意思了。
他右手撐著拐杖,左腿先立起來,逐漸把重心移到右腿上,站穩後,右手又把力氣轉移到拐杖上。
他準備要出門了,去把頭發剪一下。等見小周那天再吹個風。雖然六十八了,形象還是要個。他對著洗麵缸前的鏡子照照,用梳子把幾個明顯的斑禿點遮蓋住,歎了一聲;“小張老了。唉。真個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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