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們就是三俠。”
老三喝著小酒,和他的兩個小弟兄正對酌,興趣盎然自豪眉飛色舞的說著。
他一米八多的個子,平頭,臉麵白白淨淨,方方正正,東北人,很像舞台上的李玉和。
此時,他肩內斜挎一隻手槍,自然是藏在腰內。
這兩位小弟,還沒有找到好的營生,也就是沒有上道,用行話說,還在瞎逛瞎混。
“最近,有一個單子,有個老朋友,一筆欠款收不回來,找我們幫助他收賬...”
“規矩就是這樣,收回,就有我們一半。”
老三又喝了兩杯,眼睛咪起來,開始審視著這兩個小弟。
“怎麽樣,敢不敢去,你們他媽應當永遠感謝我,你看你們混的,連煙都抽不起了。”
“大哥,我們能幹的了嗎?”小W開始擔心。
他有點畏懼,這活畢竟是有風險的。
“有什麽風險,我們手上握有簽字欠條呀,借債還錢,天經地義,無非是走一趟。”
“要是不給怎麽辦?”
“我們手上這些家夥是幹什麽的?他們不要命嗎?”老三冷冷的回答。
“喝,喝,喝呀!”老三興奮了。
“那麽我們一個人能分多少?”小L開始發問。
“均分,均分,絕對的,我們是弟兄,弟兄就是絕對身份利益平等,沒有高低。”
“這筆款可大了,我們收到,就不用這樣瞎逛了。”
“你看你媽媽,現在都那麽老了,還要幫人家做保姆,你不羞愧嗎?”
不錯,小L是獨子,他母親在為人做保姆,早去晚歸,辛苦到腰都彎了。
小W也一樣,除去混吃混喝,大事做不了,小事又不做。
他經常去他表哥飯店蹭飯吃,最近剛被罵出來。
大家興奮了,狂飲,似乎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
三瓶下去,已經夜深,去賭場,小試運氣,又贏了,紫氣東來,是個好兆頭。
2.
“大哥,我們搞定,一人能分多少?”小弟L幾夜興奮的睡不著。
“是呀,是呀,我昨夜喝了那麽多,就是睡不著了,簡直是神了。”小W說。
“哎呀,我忽然想起我那小蜜,也就是在國內等著我的那位..”他繼續說,
“看看,她最近來了信..親愛的..我真的羨慕你在國外,她還寫出這樣的詩句:..”
“我夢見你像電影中的佐羅,在南美的叢林中躍馬揚鞭,在裏約的金色海灘上博浪遊泳...”
“還有,看看還有這裏的悄悄情話,這樣寫著..”
小W實在不好意思了,不再說下去。
小L又開始說話了:
“我怎麽也不能讓我老媽再給人家做保姆了,她幹那麽多的活,卻吃的那麽少,瘦成那樣。”
“為了我這個獨子,她早起晚歸,我實在問心有愧..大哥,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要說女孩,我早就看上我們鄰居的小周了..那條子,那臉麵,那笑容..那情誼,不過,她爸爸說了..”
他把話打住,臉上露出難色。
“什麽?那妞她爸爸能說什麽?”老三和小W一起問。
“有人沒錢別進來,我們可是大戶人家,你爸爸都混玩完了,我看你小子也混不出什麽。”
“不要再說了!”老三一聲怒吼:
“要幹,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我們腰上的家夥不是吃素的。”
“不許再談過去,隻談現在。”
“這一票幹下來,少說一個人能拿幾萬,你們自己的那些問題統統解決了。”
那晚他們去賭場瀟灑了一把,贏了,於是兆頭好,信心十足。
3.
這張欠賬單是台灣人轉來的,價值麵額很大,自己肯定收不回來了,於是找到大陸的老三。
欠主自然是更有能量的人物,老大一級的。
海外華人間市場生意上經常有此類恩恩怨怨的事情,基本有點像野生動物世界的生存原則。
吃和被吃是經常發生的,至於誰對誰錯,永遠搞不明白,也說不清楚。
最後鬧到按照正常遊戲規則完全不能解決,就要回到野性動物的決鬥原則。
江湖上生意上競爭的風險總是很大的。
比如,正常遊戲規則玩不動了,就要交給江湖處理。
南美華人江湖上也是極其複雜的。
比如,這裏台灣和大陸都有自己的各種幫派,都有各自的老大,這是正常的。
否則就會亂成一團。
雖然這樣說,台灣人和大陸人基本還是彼此文化上獨立的,但互相尊重友善的。
在巴拉圭東方市,台灣華人給予了大陸華人極多的幫助扶持和生存空間。
完全沒有將大陸人當作外人,他們多年來做的很好,很友善的對待自己的大陸同胞。
4.
時候到了。
老三電話打完,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
“解決了,那邊同意我們現在去交單拿錢,我們開車去。”
於是這三位帶著腰上的家夥和期望開車進入40公裏處,
那是台灣在巴拉圭建立的開發區,規模很大,有工廠和公司。
車內響起了音樂:
”走呀走呀走呀走,走到九月九呀...”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
突然,車壞了,他們氣急敗壞的下車,照那舊車猛踢幾腳。
“老大,你怎麽就不修修,這不誤事情嗎?”小W多嘴。
“修?修什麽,轉眼就換新車了,你倆到後麵去推!”
“怎麽這麽遠?”小L埋怨了。
“我看準馬路25公裏處那家巴拉圭烤肉店了,回頭去吃一嘴。”
“是呀,這邊的烤肉不像巴西,考法別有特色,好香。”
老三打開車前蓋,發現有故障了。
折騰了15分鍾,終於能發動了。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呀。”
“回頭一個人買一部新車,昨天我給車行預訂了。”
老三笑著說。
“別別,老大,我那份不能買車,要給我老媽,不能讓她再給人當保姆了。”小L說。
“我也不買,要先給我國內的女朋友,她等了我很多年了,我要給她一個驚喜..”小W說。
“她說最喜歡阿根廷黑色的女式皮上衣,要黑色的,那個帥,那個風度像女佐羅。”
他們到了。
電話響起,對方很客氣:帶好欠款條,請進來吧,沒有問題。
昂昂乎廟堂之器,又更像勇士,他們腰內別著搶,進入那指定的房間。
剛進門,招呼還沒有來的及打,隻聽見一陣激烈的槍響,槍林彈雨,
這三個朋友已經全部被射成柿餅,陳屍地下,鮮血橫流。
絕唱。
5.
那年去佛市,見到了小L的母親,她;老了,腰已經彎的很厲害,她依舊為華人做保姆。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那樓上獨居簡陋的小屋裏麵,桌上有兩張相框,一個是她故去的先生,一個是他的獨子。
前麵幾株燃香,正冉冉升起..
“您還想回大陸嗎?這裏是很苦..”我們呐呐不安的問道。
她沒有說話。
突然,她無聲落下了大滴的淚水,卻將頭抬的高高:
“他們就在這裏,我就在這裏,永遠守在這裏。”她平靜似水。
“我每天看著他們,特別我那孩子。”
“我隻要看到他們,我覺得他們還活著,我要永遠看著他們,在一起。”
“這裏安靜,真的很好。”她的腰彎的更大了,頭依然抬的很高。
那地方確實寧靜。
當夜月升起,不遠處大瀑布發出的濤聲像一部永遠纏綿不斷的交響樂,
初晨,上帝撫養的無數鳥兒在唱歌,百花開了...紅日初升,陽光燦爛。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