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吉隆坡的Starhill跟同事外出進餐。他點一鮮魚，一會兒，侍者手裏拿了一個網，網裏一條魚。侍者不語，隻朝他笑。
同事不知道什麽意思，看看我。我說魚是活的，讓你把它給殺了。侍者抖了一下網，魚跳了一下，結果把他嚇得往後縮，使勁搖手。
我把原委告訴他：這侍者是讓他看一下，證明他將要吃到的魚是活殺的，新鮮。
這是許多華人餐館的慣例。侍者給他拿來看，也是假定我這個洋人同事是知道規矩的，所以不語，隻期盼他也跟我等一樣，臉不改色地點頭稱是。
洋人吃魚，不講究這些。剛打上來不久，還埋在冰裏的鮮魚就是新鮮的。
華人的味蕾似乎特別發達，吃魚，非得是烹飪活殺的不足以曰鮮。所以，凡是有點檔次的海鮮飯店，一定有個魚缸，裏麵是花花綠綠的魚蝦。看上去很美，但卻是魚蝦的死牢。
但似乎活殺還不夠，有的還要活吃。吃醉蝦。就是把活蝦用酒喂醉了，直接吃，這蝦就這樣暈暈乎乎地醉生夢死了。鯉魚命大，不會輕易死去。一些高手廚師就能迅速地刨膛刮鱗，等炸好端上桌，嘴巴還能一張一張的。
追求新鮮到了極點，就成了殘酷。中國有句古話，說最好吃的肉是天上的龍肉，地下的驢肉。龍沒見過，肉當然吃不到。但驢人間很多，活蹦亂跳的。有人把活驢栓在飯館前，等客人說要吃驢的哪一部分，就當場把沸水倒上去，那塊肉就熟了，然後把肉挖下來就行。這可是活吃驢，你說新鮮不新鮮？
華人當中，以地論當屬廣東人吃得雜，吃得生猛。原來並不是最近才興起來的，而是由來已久。
唐宋兩朝，都有書記載說嶺南（就是現在的廣東廣西）有一種叫蜜喞的食物。就是把剛生下不久，沒有長毛，渾身通紅，還沒有睜眼的小老鼠，用蜜喂了，然後直接端上席。
客人用筷子夾了，放到嘴裏，“嚼之跳躍，有聲，號曰蜜唧，以為珍具。”（《嶺外代答》語）。也就是說，吃的時候，小老鼠還在掙紮，而且發出唧唧的慘叫，所以稱為蜜唧，還是很珍貴的一個菜，看來隻有上賓才能享用。
我讀了《嶺外代答》中的這一段後，曾詢問一些廣東朋友，是否現在還有此“珍具”。好在還沒有人給我一個肯定回答的。但有一友，說蜜唧雖然沒見過，但現在這種渾身通紅的小老鼠，廣東還是有用處的。就是用來放到廣東米酒裏去，泡酒喝，說是大補。
這是他親眼見的，這位朋友信基督，相信此言不虛。
2009年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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