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昂磉（一）

來源: 娓娓於 2010-08-30 18:16:08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5665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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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年頭三個季度轉眼就過去了，除了埋頭文案、在美國境內數
度短期飛來飛去以外，鮮有新鮮事。這幾日閑下來，正在為大半
年忙碌工作小憩之餘未及找到生活亮點而思，喜接朋友萬歡的電
話，劈頭就問我，“還記得昂磉嗎？”“當然記得！”這名字在
二十七年後忽而被提到，顯得遙遠，顯得親切，忙加一句“可有
故事嗎？”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蒼老而有勁的笑聲————昂磉的
笑聲！帶著青藏高原的高亢，比他年輕時的清朗單純厚重了許多。

八三年盛夏，我和幾位同行先行飛到蘭州，工作數日後，我和萬
歡告別其他同行，乘蘭州部隊的吉普車向青海進發。萬歡的雙親
在青藏軍區，幾十年如一日地緊守高原，這一次我被她邀請一起
去探親。一路上高原風光美不勝收，車輪在時而平坦時而坑窪的
公路上行駛，不日我們風塵仆仆跨過了甘肅省界，來接我們去西
寧的青海省部隊派來的吉普已經等候我們多時了。來車的司機是
老郎。

老郎並不高，中等偏高一點的個頭，但他寬厚的胸肩和他腳蹬碩
大厚底的軍用半筒靴，給人以特別高大的感覺。這年的老郎大約
有三十七八歲吧。謝別蘭州部隊司機小田後，我正要上老郎的車，
他細心地關照說，如果不介意的話，擠一擠都坐在前排，因為後
排可能很顛。這個建議在後來的行程中被證實幸虧是坐在了前排，
不然人可能還沒到西寧就散架了。

車開了多久已經沒有印象了，也許是高原的緣故吧，我老是犯困，
醒來時就是車子停下之時，下車跟著老郎萬歡伸伸胳膊踢踢腿，
喝水吃點東西，分車兩旁上一號，而後又是昏昏欲睡的車旅時光，
迷夢中偶爾聽幾句萬歡和老郎的對話，都是關於部隊的人和事。

陰天，所以不知到底幾時下榻青海軍區招待所的，隻記得有幾位
首長級的來看過我們，萬歡和他們很熟絡，寒暄沒幾分鍾就告說
一切事先都為我們安排好了，隻等我們休息一兩天後就可以繼續
上路。

此行我們的目的地是柴達木盆地。在我們當年探訪前的幾十年以
前，這個盆地曾千百年來一直被人們稱作是瀚海八百裏無人煙的
不毛之地，但在我們造訪時，它已經被中國的科學界和經濟界重
新評估，因為它豐富的鹽礦和幾十種稀有金屬、土礦、石油等而
被譽為青藏高原的聚寶盆。

車輪滾動帶著煙塵疾馳在高原沙地公路上，還是老郎當我們的司
機，他也是我們以後幾周一切活動的向導、聯絡人和生活所需的
全權依靠。一路上在到達海拔三千多米的柴達木盆地之前，野花
遍地，高原牛羊連著高原湖泊構成一幅延綿而巨大的原始圖畫，
令人心遙神馳。高原的夏季有一種低海拔平原沒有的氣浪，遠眺
山峰猶如群山漂浮在這獨特的氣浪中，奇異壯觀。近處被大自然
鬼斧神工雕鑿的山石，形狀各異。放眼望去，黃色的沙地宛如碩
大的金絲絨毯，那些嶙峋的怪石有如藝術博物館中的石雕珍品鑲
嵌在起伏的金地毯上。幾天的高原生活，讓我開始適應了高原的
氣候和壓力，頭腦也開始靈轉了起來，話題圍繞著就要看到的柴
達木盆地，萬歡和老郎都很能講，他們提到很多至今讓我填滿幹
涸心靈的故事，一路上話題沒有斷過。

累的時候，即使勝地如斯，也知道這裏是人跡罕至的地域，麵對
廣袤的高原荒漠，深刻體味到了杜甫詩歌的蒼涼：“君不見青海
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這
高原大漠的神秘、古代旅人無助的恐怖之感油然而生。在路上才
幾天的功夫，我已經不止一次地連想到那些長年駐守高原的官兵
們，寂寞和孤獨一定會悄然而至，他們肯定需要十分堅強的耐力
方可勝任這樣的駐守，在駐守國家領土的時候，他們一定首先是
要駐守他們的心靈，沒有頑強的心智，很難完成這樣的使命。如
今想來，他們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路途中每當我累了，萬歡和老郎，總能恰到好處地商量著停車小
憩。老郎還幾次就地起炊煙，一杯酣濃茶，蘸著壓縮餅，肉幹兒
一縷，就著半個蘋果，又讓我充滿了精力。一連幾個傍晚，我們
都是早早趕在日落前到達軍區的營點宿營，因為氣溫在高原上落
差很大，日間我卻戀戀不舍在幹旱的沙漠裏，留連那無際而奇特
的景觀，那天、地、山峰間恢宏的氣勢震撼著甚至是震懾著我年
輕的心。

每個營地的住宿都是簡單的，但很幹淨。還記得那些饕餮之餐，
大塊的手把肉，營房附近戰士們自種的蔬菜很新鮮，土豆的產量
很高，營地把它們做成不同的菜式，還有那一斤重的大饅頭，一
大瓷盆的酸菜湯...... 這輩子都不會對它們忘懷。每到營地飯後不
久，我總是倒頭便睡，這麽遠的路，我怎麽不記得在任何地方加
汽油呢？老郎他開了一天的車，肯定在我和萬芳休息時，還在忙
活著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他在哪裏就寢，早上幾點就起來打點當
日的行程，我竟沒有一點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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