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照鏡子
日常裏忙著照顧三個小家夥,很少有時間照鏡子了。對於自己的樣子,從裏到外,都覺得模糊,我,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
不過,這次回國,卻讓我著著實實地認識了一下自己。
說起來,又有三年多的時間沒有回去了。上次回去時,凡兒隻有6個月,還在產假中。雖然那個工作算是labor工,不過,好歹有個工作,還不是一個完全的主婦。
主婦。其實,有一點不喜歡這個詞。不過,又能怎麽樣呢?如今的我,確確實實是一個主婦了。隻不過,在一些親戚朋友中,我其實是連這個詞都攀不到的。
當母親跟我說,背地裏,親戚們議論到我,都會說,念書好有什麽用,到頭來,還不是一樣要給人生孩子洗衣做飯。現在,他們已經開始用“生孩子機器”來代替我的其它特征了。
我聽著,沒有說什麽。我知道,母親的轉述,其實,也在傳遞著她自己的觀點。
無法辯解。那種屈辱,竟不能言。
是誰開始第一個用這樣侮辱性的詞語來描述辛苦養育子女的天下女人的?他,可是來自他的母親之體?!
和高中時代的好朋友雯見麵。十年未見的雯,依然年輕,甚至更加時髦靚麗。挑染的頭發,細細紋過的眉,嬌豔的唇彩,散著香氣的脂粉……
在見到雯的那一霎那,突然很後悔,該去做一下頭發的,永遠的清湯掛麵,我其實也厭了。
雯連聲叫著,你怎麽還是那個樣子!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麽清純的模樣,從氣質到打扮。難得,我們這個年紀,竟還有清純的氣質,很不容易……
我,還清純嗎?
我先是怯了的。雯的話,又讓我覺得自己的幼稚。一個37歲,三個孩子的母親,被人說清純,應當,不是一種讚美吧。
大概,日日跟小孩子耳鬢廝磨的,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年紀,忘記了,該培育一種成熟的風韻。
在北京,曾經應同學邀請,參加她在寶馬俱樂部認識的準備移民加拿大的一些朋友的一個派對。坐在那些人裏,突然發覺,自己離社會很遙遠。我的世界,好像就是那個小小的家,再加上幾個相投的朋友。
同學說,你從前不是專門做社會政治經濟文化方麵的調研的嗎?怎麽現在這麽閉塞?
我尷尬一笑。現在是主婦了,家事就已經把耳朵和心思占滿了。國事天下事,好像已經擠不進來了。
同學說,你真堅強,一個人,帶三個孩子。曾經有一個從加拿大回來的朋友,一個人帶兩個孩子,說著話就崩潰了,痛哭流涕……那個苦,不是人受的……
心痛了,為那個痛哭流涕的姐妹。不過,我還是笑著說,我,還好吧。
我知道,我不可以哭,因為,那是一群完全陌生的人。
和幾個真正交好的朋友聚會時,那六七個大男人,見了麵就衝我喊,你怎麽變得這麽瘦了?
瘦了不是更漂亮嗎?我傻嗬嗬地笑。其實是在國內東奔西跑的那一個月給累的。奇怪,當年這幾個人,都取笑我胖來著。
等到老公帶著塵兒他們先回賓館後,那幾個當年的知己,當著我的麵,把老公狠狠地臭罵了一通:他自己那麽瘦倒也罷了,竟然把你也累得這麽瘦。
我知道,他們是心疼我。怎麽跟他們解釋呢?老公也很體貼我,隻不過,孩子實在會累人些。
6個人,9瓶紅酒6瓶啤酒下肚後,說話就越來越不經思考了。那幾個人一直在惋惜,說,你要是當初,不那麽突然出國去,也早就混得像模像樣了。還用受這份苦?想當初,你也是……
我一定喝高了。所以,當他們又說我當初怎樣時,我高叫著喝止他們,不要再跟我提當初了好不好?現在是現在。誰在說當初的事兒……
那一刻,突然就想起了當初……
那一刻,突然就崩潰,淚如雨傾……
這幾個男人本是哄我高興的,他們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們知道我的性格,喜好。相識十幾年,我一直都給他們看的是我笑的模樣,可是,那一天,我竟醉到不能控製我自己。
原來,我真的已經不再是那個喝10瓶燕京啤酒都不會醉的女孩了……
原來,那些當初,是再也回不去的隻會讓我流淚的青春了……
原來,我早就不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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