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香

來源: 看客2010 於 2010-06-02 12:08:09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2952 bytes)

89年初，我籌劃著過上些時日，換個行當。
4月，到天安門廣場悼念胡耀邦，在長安街為他送行。
期間及隨後的日子，主要是工作，還有吃喝玩樂---和同學，同事，朋友聚餐，共渡桃花節，參加舞會，在勞動人民文化宮五一聯歡，看了幾部電影及若幹展覽。
當然還有，看遊行，看電視，關注事態的發展，擔憂學生的命運。
雖然早就明白不會有什麽好的結局，但絕對想不到會那麽慘烈。
震驚，憤怒，悲傷，大夢初醒。用這些詞語形容當時的心境，一點不誇張。

十一前，被要求參加天安門廣場慶祝活動，排練集體舞。以腿痛為借口不去，不被批準。不敢不從，結果受到表揚：某同誌克服病痛，堅持雲雲。
十一前夕，黨委書記召開大會，講了半天，最後對著大家作揖：若遇緊急情況，比如有手榴彈，炸藥包扔到跟前，大家不能跑，要站在原地不動，以免引起更大的混亂。謝謝大家，謝謝！
全場哄然。聽到最多的就是TMD三字經。一散會，紛紛表示，有事絕對跑！
十一的夜晚，我和幾個要好的同伴，坐在冰冷的地上，漠然地望著，在陣陣禮花下載歌載舞，喜笑顏開的同輩們，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不是說我們是早上八九點鍾的太陽，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嗎？
四個月前，那些身上寄托著希望的倒在了槍口，坦克下。現在，血跡未幹，我們不但被拿去塗脂抹粉，還被希望著去當黃繼光。
黃繼光好歹是為追求理想而死，難道要我們為了老爺們的歡宴而亡？
我不想承擔這樣的希望，不願再做被人任意擺布的工具。終於，一步三回頭，離開這傷心的地方。

常說故土難離。人走了，心總會時常牽掛。
在大洋彼岸呆上一陣，開始好了傷疤忘了痛。眼見得家鄉有了些發展，不由得喜上眉梢，帶著孩子，手舉中美兩國國旗，汗流浹背地走在慶祝共和國50年國慶的舊金山街上。
不久，台灣朋友告訴我：大陸又開始搞運動整人了。我不信：不可能！她說：你怎麽能連我說的都不信了？他們開始整我們F_L_G了！我竟然笑了：你肯定搞錯了，他們沒有那麽蠢。你們盡是些老幼婦病殘，一個個還老找自己的不是，替別人著想的，對政府隻有好處呀。
不用說，當然是我錯了。國內練功的親朋好友不是被嚇得不敢練了，就是被罰款，監視，關押。

俗話說，事不過三。從毛澤東開始的沒完沒了的一係列整人運動，到鄧小平的64血案，再到江澤民對F_L_G的鎮壓，叫我如何再相信他們的指天誓日？
還是有不少人信的，雖然各自信的內容不盡相同。象那天晚上翩翩起舞的同輩們，象那些相信F_L_G應該被禁止，被鎮壓的人們，象從那夜之前及之後開始不擇手段賺錢的拜金狂們，等等，等等。哪怕曆經克拉瑪依大火，黑磚窯，豆腐渣校舍，三鹿奶，毒疫苗，校園屠童，N+1連跳；哪怕山河汙染，領土割讓；哪怕文明古國文化盡失，道德淪喪。

六一國際兒童節，這本是為了保障世界各國兒童的生存權，保健權和受教育權，為了改善兒童的生活而設定的日子，從沒有象今天一樣，直觀地和六四殤日聯係得如此緊密。我已說不出更多的言語，僅以在聽聞屠童案後，所寫下的幾行不成詩句的白話，獻給花兒們。

夜來香

搖曳的鮮花
喧笑著
在十月狂歡的不夜天
在未寒的落英上

他們在慶幸吧
捱過肅殺的日子
還可以
喜氣洋洋
看著
季季花兒的綻放

不曾想
躲不過
風刀霜劍
來自
四麵八方

何時起
落紅啊
在火樹銀花的炫耀中
將大地浸成片片赤色
遺下
黑夜裏的純真夢想

看得見
陣陣悲傷
聽不到
多少聲響

哪一天
總會
有一天
不再用民國老人的呐喊
告慰三界內外的花兒
這世上
無限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