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豁達淡泊的簡老闆
明星咖啡廳內部
許多作家愛吃的核桃糕
俄羅斯軟糖和其他點心
2009 作家來訪。( 黃春明,聶華苓,季季,林懷民,蔣勳 )
( 以上皆為網上照片。感謝。)
書中感人的兩段敘述
去年期間,有一回在中廣電台製作的《蘭萱時間》裏,聽到了明星西點咖啡廳的簡老闆受訪。 節目當中提到了早先時候的三月間,圓神出版社出版了一本由
簡老闆口述,謝祝芬撰文的《武昌街一段七號》。
明星西點咖啡廳,我是知道的。武昌街一段七號即是明星一甲子以來的店址。
過去高中和大學期間,曾經在文章中讀到有關明星的佳話。都說詩人周夢蝶的
書報攤就在它的騎樓下擺著,時有文人雅士前去請益閒談。有時也可在樓上的
咖啡廳 裏見著周夢蝶和其友人在座。也都說台灣著名作家如黃春明,林懷民,
白先勇,陳若曦,王禎和等人的早期作品,多是在明星伏案創作出來的。特別
是在悶熱的炎炎夏日裏,常有作家點上一杯咖啡之後,便在冷氣屋裏讀書寫作,
編寫季刊。一坐就是一整天,但簡老闆從來也沒有意見。無論是一般顧客,或
是特地前來爬格子的文人,簡老闆都是以禮待之,親切和善。
自從那日偶然間聽到了精彩的訪談片段,好幾個月過去了,直到幾週前才在
圖書館欣然借到了他們所談論的這本書。坦率地說,這是一本好看的書。執筆
作者謝祝芬事先和簡老闆做了無數次的約談和溝通,每次都像個小孩子在榕樹
下聽古似的 ,聚精會神聽著老先生娓娓道來。前後歷經一年半的時間,作者
以流暢雋永的文筆,為這樣一個具有歷史和傳奇色彩的老店著書立傳。 筆者
一路看下來,方才恍然原來明星咖啡的背後,竟有如此獨特而豐富的故事內涵。
1949 年,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的時候,簡老闆因緣際會結識了一位流亡到台灣
的俄羅斯皇族。當時簡老闆年僅十七,能說一些英語,兩人投緣便成了忘年之
交。西點咖啡廳的最初構想,原是為了讓一些流亡到台灣的俄羅斯人重溫家鄉
的風味,聊慰思鄉之愁。那一年他倆與另外五位俄羅斯股東合夥租下 了武昌街
一段城隍廟對麵那棟高玉樹的房子,並掛起了招牌《Astoria 》。將一樓作為麵
包店使用,二樓與三樓則闢為咖啡廳。
書上說《Astoria》這個字是《宇宙》的意思。中文店名《明星西點咖啡》則是
後來在1964 年才加上去的。身為股東之一的布爾林 ( Burin ) 曾經是上海霞飛路
《Astoria》的老闆之一,在中國擁有兩家店麵。 他們一家人對麵包的製作都有
獨到之處。
明星設立之初,洋式蛋糕在台灣是奢侈罕見之物。那墨汁般黑乎乎的所謂《咖
啡》更是一般老百姓《聞》所未《聞》的。因此早期出入明星的多為顛沛流離
的俄羅斯人,美國飛虎隊隊員,和蔣經國先生, 蔣方良女士等等常客。 一直到
1961 年之後,才開始有文人雅士先後來到明星伏案寫作。 與此同時,改為獨資
經營的明星做出了台灣第一個巧克力蛋糕,槭風蛋糕,和瑞士蛋糕。而這個招
牌巧克力蛋糕還是簡老闆在店裡的麵包師傅跑掉了的情況之下,透過越洋電話
做筆記,現買現賣做成的呢!當時他勇於獨自撐起一個沒有麵包師傅的西點
麵包店,足見他的膽識,魄力和睿智。
看了《武昌街一段七號》才知道,黃春明的著名作品《兒子的大玩偶》 其實
是在明星創作出來的。當年他在明星的環境下,一邊看顧著幼兒,一邊忙於
寫作,兩不耽誤。而林懷民的中短篇集《蟬》也是在明星一字一句完成的。
簡老闆本人年少時候自建國中學畢業,也曾經考上台灣大學,無奈經濟困境
不允許他繼續升學。 他在書中表示,每當看到作家們在他的店裡安心寫作,
他便由衷地高興。據說他對門外擺書攤的詩人周夢蝶更是禮遇有加,他的不凡
氣度和對文字工作者的尊重,多少年來已經傳為台北的美談了。一直以來,
作家們對這位老闆當年的照顧和包容,其感激之心自不待言。都是一些有情
有義的人。
明星,過去有一段時間我是經常路過的。大學畢業之後,在重慶南路的出版社
工作之時,明星近在咫尺。 猶記得每回經過騎樓下,總會納悶兒何以從未見
過傳說中的書報攤呢?如今看了這本書才知道,擺攤長達 21 年的周公已於前
一年胃疾開刀,從此結束了擺攤的生涯了。我因而無緣得見詩人精瘦的身影。
也曾經懷著好奇和附庸風雅的心情,隨著同事進去過一回明星,喝過他們的
咖啡,嚐過核桃糕和軟糖。然而事隔多年,滋味如何已不復記憶。倒是記得
二樓的咖啡廳佈置不俗,氣氛自然閒適,頗有幾分書卷氣息,乃是正派的經營。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作家們喜歡上那兒寫作的緣故吧? 有關核桃糕,書上提到
許多作家都很愛吃。有趣的是原本俄羅斯核桃糕裏加的是藍莓,但由於彼時
台灣沒有進口藍莓,所以簡老闆以台灣特有的龍眼乾來替代。做出來的效果
卻出奇的好,風味獨特,深受大家的歡迎,遂沿用至今。
至於傳說中的俄羅斯軟糖,原是做過沙皇皇廚的列比利夫不願公開的手藝。後
來列比利夫離開了台灣,簡老闆便憑著僅僅看過一回做法的印象,自己揣摩著
做成了風味不相上下的軟糖,沒有讓他的顧客們失望。 諸如此類的事情說明了
簡老闆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他的事業因而能夠做得長長久久。
作者謝祝芬形容簡老闆是一個《四海卻不江湖的人》。無論是誰,無論貧富,
無論地位,他都能像朋友一樣以禮相待。作者說的好 - “ 他的性格裡有一個
東方的仕紳,還有一個西方的紳士。” 在本書結尾的時候,作者問簡老闆
“ 能不能透露一點作家在明星發生過的風花雪月呢?” 簡老闆卻極為堅持地
回答道:“ 這不是我應該說的。一個老闆怎麼可以去窺探客人的私事, 就算真
的知道,也不應該說。那是一個老闆對客人應有的基本尊重。” 生性淡薄的
他,對多年來作家們對他的感謝,有什麽看法呢?他最常有的回應就是 “ 這
沒什麽。” 而他對俄羅斯友人的無微不至和養老送終,生性忠厚的他也認為
是力所能及,當仁不讓的事。
明星雖曾因不堪炒股人士群集,使得咖啡變了味而於 1989 年歇業,2004 年
的一場大火,卻再度引發了各界對明星的無限懷念,紛紛連署為復業請命。
明星浴火重生,台北市民喜見簡老闆終於在 2005 年重新點燈開業 。女兒
靜慧和孫兒柏毅並加入了經營的行列,延續了它的溫馨歷史,延續了它的
人文傳奇,也延續了武昌街一道令人駐足徘徊的風景。
俄式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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