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篇質疑的此話的，但得出相反的結論

對有關孔子的諾貝爾獲得者言論質疑

1988年在法國巴黎舉行的諾貝爾獲得者會議上，曾經有人宣布：“如果人類要在21世紀生存下去，必須回頭二千五百年，去吸取孔子的智慧。”這一宣言在所謂的龍子龍孫那裏立刻得到了積極的回應，被海內外的華人頻頻引用，以便證明孔子在現代還是有價值的，在未來也是有價值的。並且這個證據還十分的有力：那就是諾貝爾獎得主說的。百餘年來，西風勢力強大，洋人的話語對龍的子孫而言幾乎等同於聖旨。在習慣了聖旨的傳統下，我們不得不對洋人話語信服，也不得不奉為聖旨，並且深深體會其中的深刻含義。也許，一個文化的自身價值是不能自我呈現的，隻有他者的對照，方能體現自我的價值。孔子的意義也隻有經過洋人的鼓吹，我們才能體會。

本人曾經在數年前的一篇小文中對此一宣言質疑過，由於條件限製，本人並沒有追查到此話的最早文本，而是僅僅追查了其漢語文本的最早出處及流變。當然，我的質疑相對於李慎之的質疑及當年的與會記者馬為民的作證而言，並無多少實質性的進步，更多地是批評了中國學界對此所表現出來的不嚴肅的學術態度[1]。不成想，這還是引起了學人對此事的進一步追查，其成就則是，顧犇博士終於從澳大利亞取來目前所能見到在最早英文報道文本[2]。這是我們應該對顧犇博士表示感謝的。

隨後眾多的有關報道出現在報刊上：傳統文化愛好者、中國兵器工業第五設計院的高級工程師胡祖堯先生，在費時一年多的查證、終於因顧犇博士取得原文之後，在《國際先驅導報》等報刊連續發表三篇報道[3]，謂懸案終於解決。胡祖堯又與趙鷹在《現代教育報》再發一篇報道[4]，報道其事。隨後，其他的一些報刊也競相出現相關的報道[5]，等等。這些新聞報道隨即為學者所肯定並加以引用，如：李存山之《孔子智慧與實踐智慧》[6]，蔡德貴之《走出儒家看儒學——從文化交流的視角看儒學的命運》，[7]賈順先的《孔子智慧與21世紀的人類和平》[8]等等。

現在，我們再回到顧犇博士所取得的最早英文報道那裏去看看，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英文原報道謂：“會議紀要是保密的。”顧犇博士在公布了《堪培拉時報》的報道全文後說：“我們可以看出，諾貝爾獎獲得者在大會上談論孔子的事情確實是有的，而不是憑空杜撰出來的。《堪培拉時報》是澳大利亞首都堪培拉最大的報紙，其嚴肅性是沒有問題的。經過筆者核對，該報道中所涉及的人物及其獲獎情況都沒有任何錯誤，可見報道的嚴謹程度。但是，該報道似乎並沒有講清楚這個問題是否在大會的結論中，這就有待於專家、學者進一步考證了。本人曾試圖查找會議的原始資料，但是勞而無功。在上述報道中已經指出，大會的紀要沒有公開發表，也許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從其他正式出版物中了解大會的詳情。”[9]這一吸取孔子智慧的言論僅僅是大會的一個結論，而非宣言。對此，胡祖堯先生等的報道都作了認可，“這些人在集會的時候的確是提到了要吸取孔子的智慧，而不是我們在引用時胡亂編造而成的。既然有這種讓人一目了然的證據，那麽就足以說明國人引用的東西不錯，並非往先人臉上貼金。”[10]總之，眾多的報道更是認定此事總是有根據的，雖不是大會宣言，卻並非空穴來風。

查證來查證去的結果是，據《堪培拉時報》說，諾貝爾獎得主的確說過要在21世紀吸取孔子的智慧的話。至少到目前而言，問題的來源出自《堪培拉時報》是沒有問題的了。顧犇博士也充分肯定了《堪培拉時報》的嚴肅性，不當有所懷疑。可懷疑的念頭卻不能一下子從心頭消除。報道既然說“會議紀要是保密的”，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大會保密工作的確作的到位，因為當時曾經與會的《人民日報》記者馬為民先生不知其事，就連法國的報紙也沒有任何相關諾貝爾們談論孔子的報道，而且世界上其他眾多媒體也未發現有相關報道。這可從李慎之當年查證時得到印證。懷疑卻不得不因此而產生：《堪培拉時報》的記者帕特裏克·曼漢姆是如何突破大會的保密工作而得到了其他記者所不能得到的大會保密紀要？惟此一份的獨家報道讓我們有什麽理由必須信任它？再聯想到前數年我們的主流媒體對“水變油”的荒唐報道，更加加深了對《堪培拉時報》報道的懷疑。也許這種聯想是不對的，因為中外畢竟有別。

不過，對於中國人而言，既然有了證據，雖然僅僅是一個不能證實的孤證，就可以大膽的而且是理直氣壯地說，當年諾貝爾獎得主的確說過：“如果人類要在21世紀生存下去，必須回頭二千五百年，去吸取孔子的智慧。”這話讓我們聽來自豪萬丈，我們的文化畢竟孕育出了孔子，孔子就是在21世紀也不會過時的。摩登聖人永遠摩登，豈不偉哉！



[1] 張頌之：《對現代孔子神話的反思》，《中國文化研究》2002年夏之卷。

[2] 顧犇：《關於諾貝爾與孔夫子的一些說明》，《中國文化研究》2002年冬之卷。

[3] 胡祖堯：《諾貝爾獎得主推崇孔子：懸案十五年終揭曉》，《國際先驅導報》(International Herald Leader)2003年1月17日（第32期）第3版。胡祖堯：《諾貝爾獎獲得者說過“要汲取孔子的智慧”》，《北京青年報》2003年4月13日，又見《報刊文摘》2003年4月16日第三版；胡祖堯：《求真務實，尋根問底》，《益生文化》(Yi Sheng Culture)2003年第1期。

[4] 趙鷹、胡祖堯：《諾貝爾獎得主們究竟說過沒有——查證“諾貝爾獎獲得者認為21世紀人類要吸取孔子的智慧”的報道》，《現代教育報》，2003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