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了一趟四川宜賓。
飛機在成都雙流機場降落的,當時滿天大霧,什麽都看不見。
但是在全天候電子導航下,順利降落。
中國民航一天有數千班機在升空降落,近些年沒有發生空難。
自然,安全控製也做的很嚴格,比如,一隻打火機也不許攜帶,全部被沒收。
於是在安檢進場口有位農村老太太,專門收打火機。
“都送給我吧,不然也被沒收了。”機場不管,讓她收,很人性化。
機場內設立吸煙處,專供煙狼們噴雲吐霧,還交換香煙,煙客男女各半,吸煙風度各異,很有看點。
自然更有網吧,餐廳,咖啡吧等,隻是價格不非。
國內無論波音還是國產支線飛機,質量和維修都很不錯,空中管理和機場導航很到位。
飛機的票價是可以隨時打折的,最少可到兩折,搞的好,要會買,價格比火車還便宜。
自然,玩穩的,也可乘坐動車組高速火車,也很舒服,每小時速度可達將近300公裏。
現在國內汽車客運交通很發達,各類長途客車也多如牛毛,從大客車到小客,應有盡有。
春節期間,是中國最大的客流高峰,南上北下,廣東民工北上回鄉,東北的南下也回老家。
於是春節,在中國是一家一定要團圓的重要日子,隻能放假,給再多的加班費也少有人幹。
三個小時,飛機抵達成都,此時已近夜半10點。
出機場,有事先約定好的出租車,連夜要趕去400裏之外的宜賓。
每人收費是140元,乘客總共四位。
出租車經出成都,走成渝高速,經內江,最終目的地是宜賓。
四川的高速遠沒有山東的好,中間的隔離帶很多地方已經殘缺不全,路麵質量也差。
為了節省,司機先去灌煤氣,因為煤氣比汽油便宜節省,私人利益是最重要的,賺錢第一。
不料那鄰城煤氣站已經擁擠不堪,全部都是出租汽車,早已經排除長串,這裏折騰了一個小時。
之後起步就加速到140公裏,小車開始震動搖晃。
“我是老司機,這條路已經跑了五年,你們放心。”司機說。
“我基本就吃這條路的夜間飯,基本一天一個來回,已經跑壞了兩部車。”
“其實也可以不這樣拚命,沒有辦法,要供孩子上學,還有父母。”
“買房急迫,付了頭款,這叫拚命時代,時代要我拚命,為賺錢,值。”他說。
“趁著現在年青,就要拚命。上個月我買彩票,就一個號不對,否則我就中了。”
“如果中彩,我就不開車了,鬼才開車,我已經是鬼夜貓子了。”
突然對麵一部大車,車燈照的賊亮恍眼,一下前麵什麽都看不見了。
“個老子的,你他媽完全亂來,靠你媽,你有病!這路的中間隔離板壞了,沒有人修。”他大罵。
2.
終於到達。
過長江大橋,進入宜賓市江南區,時間是夜半兩點。
司機路很熟,直接到目的地,寒暄一陣,原來他是小舅的老朋友。
此處正值喪事。
在靠街邊的兩間平房內,一間屋內正在打夜半麻將,另外一間則是停放著屍體。
十二姨夫去世了。
母親的家族太大,很像巴金筆下的家春秋。
大到我一直搞不清楚明白,這是第一次來,但是對12姨夫,我是很清楚的。
這是一位我黨的高幹軍醫,一米八的個子,儀表堂堂,為人正派,但現在走了。
照例先是進場的潛規矩,親戚太多,簡直認不過來,一一介紹。
之後是跪拜:在玻璃棺材內,他躺著,很平靜,走了。
妹妹代表我家奉上一萬元,之後在本子上簽字,留冊。
姨夫的死完全則完全是一種蝴蝶效應。
那天,白二哥約他去玩,因為12姨夫的眼睛視覺已經很不好,近乎瞎子,往往要人陪伴。
白二哥早年做中學教師的時候被打成右派,被監禁過,以後又被落實了政策,但已經老了。
近日,他新做了一曲:“宜賓美”,被市文聯看中,報上發表了,歌舞團還說要采用。
於是他感覺很好,非常好。他已經多年被壓抑,其真才實學到今天才被發現。
此前,他從來就沒有心情好過,終日鬱悶,沉默寡言,老老實實,一個沉默的人。
後來好了一些,是被壓製慣了,等右派統統被摘帽,落實政策,但他已經老了。
每每早上,這位前右派和我黨高幹的姨夫經常談社會,政治和哲學,最後的結論是:
風水輪流轉,何年到我家。
比如:早年被打跑到台灣的回鄉了,市裏還舉辦大會歡迎,隻要投資,就是楷模。
不管黑貓白貓,能賺錢的就是好貓,原則並不重要,錢重要。
不管黑道白道,做雞做鴨,過的愉快瀟灑富裕的就是能人。
於是白二哥和我黨高幹的姨夫經常發生理念社會倫理衝突,最後誰對誰錯還搞不清楚。
當白二哥談到自己在監獄的日子,在姨夫聽來簡直匪夷所思,過去政策也太離譜了。
3.
那一天,晨霧彌漫,住六摟的姨夫下樓,樓下的白二哥手機正呼叫他去散步。
當他慢慢快走到樓下底層,腳下一放空,摔倒,發現右腿的股股頭摔壞了。
於是換股股頭,住醫院,兩萬人民幣一個,這已經是常規的小手術。
他進宜賓最好的醫院,手術也很成功。
為了保險,醫院開始拚命給他打最好的針,用最好的藥,反正公費醫療。
對於一位近八十歲的老人,完全不考量其身體是否能夠承受。
“啊呀呀,我們是盡最大的努力水平和能力了。”醫生說。
“用最好的藥,最新的藥,對這位高幹,全部由專家治療。”
不料,這些藥毒死了姨夫,他身體根本不能承受這種大劑量。
之後從治療到搶救,完全無效,姨夫死在醫院。
於是十二姨媽和白二哥完全翻臉,認為他不來叫姨夫外出,也出不了這事,
是呀,誰知道,完全是陰差陽錯。
中國人有說法:七十不留飯,八十不留宿,散步的也不行,看來又對了。
白二哥搭拉著老臉,似乎很羞愧難言,似做錯鑄成大錯,好人難當也。
這就是蝴蝶效應。
講是蝴蝶效應,其實是命,如果醫院好。不打那麽多的針,也不會有這種結果。
如果白二哥不來,如果姨夫不下樓,如果不住高層,又比如幹脆不進醫院,
或者,幹脆沒有公費醫療,沒錢治病,貼個膏藥,看個中醫,那結果又不一樣了。
我聽完,於是又跑去看看姨夫那儀容,他很平靜,他認了。
順其自然,他大概是最後這麽想的,他死了,他認命了。
醫院如今是講效益第一的。
有理沒錢別進來,房子更等於票子,教改稍微好點。
於是,很多人呼籲說:中國的三改徹底失敗了。
一是教改,二是房改,三是醫改。
全民都很不滿意,整個社會都在呐喊,呼籲,評判。
但是沒有用,絕對沒有用。
誰讓你沒有富起來,誰讓你沒有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