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我注冊參加了為期3天的《文學欣賞課程》。那是一個時間緊湊的文學欣賞集訓課,主要介紹如何閱讀和欣賞散文與詩歌。主講老師是一位有一定知名度的作家。她授課風格幽默風趣,與聽講者們有許多的互動。我個人非常享受那3天的課程,有許多得著。
老師在講解不同散文類型及其欣賞時,她舉例說明的範文之一是魯迅先生的《隨感錄二十五》。說實話,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讀魯迅先生的作品。讀了他的這篇雜文(散文類型之一),我被他辛辣的文筆和深刻的思想震撼了。文章雖然寫於上個世紀初,但其中主要觀點依然值得今天我們這些為人父母們(尤其是父親們)借鑒。
根據網絡http://www.shuku.net/novels/luxun/ref/ref16.html介紹,魯迅先生的《隨感錄二十五》最初發表於一九一八年九月十五日北京《新青年》第五卷第三號,署名唐俟。原文如下,就讓我們各自品味、反思吧。
我一直從前曾見嚴又陵在一本什麽書上發過議論,書名和原文都忘記了。大意是:“在北京道上,看見許多孩子,輾轉於車輪馬足之間,很怕把他們碰死了,又想起他們將來怎樣得了,很是害怕。”其實別的地方,也都如此,不過車馬多少不同罷了。現在到了北京,這情形還未改變,我也時時發起這樣的憂慮;一麵又佩服嚴又陵究竟是“做”過赫胥黎《天演論》的,的確與眾不同:是一個十九世紀末年中國感覺銳敏的人。
窮人的孩子蓬頭垢麵的在街上轉,闊人的孩子妖形妖勢嬌聲嬌氣的在家裏轉。轉得大了,都昏天黑地的在社會上轉,同他們的父親一樣,或者還不如。所以看十來歲的孩子,便可以逆料二十年後中國的情形;看二十多歲的青年,——他們大抵有了孩子,尊為爹爹了,——便可以推測他兒子孫子,曉得五十年後七十年後中國的情形。
中國的孩子,隻要生,不管他好不好,隻要多,不管他才不才。生他的人,不負教他的責任。雖然“人口眾多”這一句話,很可以閉了眼睛自負,然而這許多人口,便隻在塵土中輾轉,小的時候,不把他當人,大了以後,也做不了人。
中國娶妻早是福氣,兒子多也是福氣。所有小孩,隻是他父母福氣的材料,並非將來的“人”的萌芽,所以隨便輾轉,沒人管他,因為無論如何,數目和材料的資格,總還存在。即使偶爾送進學堂,然而社會和家庭的習慣,尊長和伴侶的脾氣,卻多與教育反背,仍然使他與新時代不合。大了以後,幸而生存,也不過“仍舊貫如之何”,照例是製造孩子的家夥,不是“人”的父親,他生了孩子,便仍然不是“人”的萌芽。
最看不起女人的奧國人華寧該爾(OttoWeininger)曾把女人分成兩大類:一是“母婦”,一是“娼婦”。照這分法,男人便也可以分作“父男”和“嫖男”兩類了。但這父男一類,卻又可以分成兩種:其一是孩子之父,其一是“人”之父。第一種隻會生,不會教,還帶點嫖男的氣息。第二種是生了孩子,還要想怎樣教育,才能使這生下來的孩子,將來成一個完全的人。
前清末年,某省初開師範學堂的時候,有一位老先生聽了,很為詫異,便發憤說,“師何以還須受教,如此看來,還該有父範學堂了!”這位老先生,便以為父的資格,隻要能生。能生這件事,自然便會,何須受教呢。卻不知中國現在,正須父範學堂;這位先生便須編入初等第一年級。
因為我們中國所多的是孩子之父,所以以後是隻要“人”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