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著眼睛和閉著眼睛
記得看一個電影,告訴人們遇到愛情,是應當跳下去,但要睜著眼睛,有道理。但轉念一想,不對,戀愛就跟信仰一樣,睜著眼睛,就會看到太多毛病,跳不下去了,所以人還是不要睜著眼睛的好,不然也許會錯過一些最好的東西。
在國內的時候,有一個朋友,太太十分厲害。不是一般,而是十分,於是大家經常調侃他,有一天喝了一點酒,就又開始了,等大家說完了,他笑著說:
“關鍵是自己怎麽看,要是天下隻有我一個男人,那我肯定是很倒黴,很悲哀。但天下有一半是男人呢,每當我閉著眼睛想到這一點,心裏就好受多了。”
所以人有時要是閉著眼睛,就會減少很多痛苦。
人總是取笑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裏,畜生嗎,自然是傻。
但據心理學家說:人有一種選擇性記憶,就是自動會屏蔽一些不好的記憶,把它們忘記,特別是幼年心理上的創傷。
這恐怕是極有益處的,不然要是一天到晚都不停地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人就活不下去了,這樣的人又不是沒有。
所以說,我們都是鴕鳥,頭埋得越深,我們就越快樂。
又有一個電影,說一個人隻有非常短的記憶,那就相當於對過去閉著眼睛,那肯定十分有意思,這個世界對你永遠新鮮,永遠奇妙,你也不會有任何不好的記憶。
但那好像也不妙,因為你把幸福的記憶也給抹掉了,而這是你最寶貴的財富,往往人活下去的理由就一種盼望,是想要自己期盼著那種過去幸福再一次重現。
人一旦睜著眼睛,就會看到太多的灰塵,這個塵世的確是非常肮髒,充滿著汙垢。
但我們不能永遠閉著眼睛,那一定要撞在什麽東西上的,我就不知道撞了多少次,有幾次還頭破血流。
有一些聰明的哲人想出了一些辦法,想要我們睜著眼睛看出這個世界的美好,最突出的就是斯賓諾莎。
在他看來,神是仁慈而萬能的。既然是萬能的,那麽這個世界就是完全在神的掌握之中;是仁慈的,那麽這個世界就必然是大善的。
斯賓諾莎是很講邏輯的,從這一點我們就可以推到,所謂的惡,不過是善的一部分。
這一點有些不好懂,我想可以這樣理解:我們看到的惡,隻是從自己這一個小的角度,在神的眼光裏,從人類全部曆史看來,那仍然是一種善。
也可以換一種角度,所謂惡應該理解為是善必須要付的代價。
比如說,有人認為文革還是有用的,那叫人明白了我們不能再搞階級鬥爭了,不能再折騰了。
我承認這個說法有其合理性。
但那有一個更叫人難以接受,更殘酷的結論,神必定是不公平的。
比如你是一個二戰時在歐洲大陸的猶太人,或則是一個文革的犧牲品,像我講過的大鍾,你難道想到自己是一個所謂善的代價就會心甘情願,高高興興?
這是任何一種宗教都難以解開的死結。
如果神不是萬能,仁慈,公平的,為什麽我們要信,如果是,那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麽多的惡?
我總認為自己有點倒黴,因為經曆過那個該死文革,它使中國人分裂,對立,產生了太多的惡。
我曾經有一個美國房東老太太,她的一生真正是叫順順當當,她最難過的時候就是在二戰,丈夫在歐洲打仗,她得到工廠上班,上帝和這個世界在她看來是非常完美的。
她問我的過去,我就開始跟她講文革,隻講了幾句,她就不相信地問:還會有這樣的事?
我從此就再也不講這些事了,隻跟她介紹中國的風景,何必人非得知道那些惡呢,能不知道最好。
所以我也非常羨慕那些文革後出生的小年輕,一點點小事對他們就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
說實話,不僅僅是羨慕,而是很有點妒忌。
談到了電影,我是極喜歡的,因為它能夠叫我閉著眼睛,對,就是閉著眼睛。因為那時我能忘記許許多多實際的煩惱。
人有時就是需要閉著眼睛,至少讓自己休息一下。要過年了,年三十和朋友們有一個聚會,希望我那時能閉著眼睛。
我也希望大家跟我一樣,把煩惱扔得遠遠的,能閉著眼睛過一個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