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嗲”
程乃珊
滬語中的“ 嗲” 解釋多多,做形容詞可解釋美好的、俏麗的、上品的、漂亮的……
上海話表示好的詞匯其實很多:讚、靈、噱、嗲……但個中有很多微妙的區別,如“讚”,就是精巧考究的意思,比如這套房子裝修得蠻讚的(蠻靈、蠻嗲),如用“蠻噱的”或“噱頭蠻好”,就好像不太妥當,不夠誠意。
但反過來,讚美某個創意,如“這套餐具設計得蠻噱頭的”、“這室內的燈光設計蠻噱的”就很恰當,這裏除了讚美事物本身的美好外,更有讚美製作者的智慧在其中。
老上海話正宗的讚美,就是用一個“讚”字,如“他一口英文老讚的”。倘若用“他一口英文老噱的”,那就有點好像他的英文基本程度不過一般,但他可以揚長避短,將人蒙得很巧妙,覺得他一口英文還是很好的。
如果說“他一口英文蠻靈的”,比“讚”程度略差一籌,同樣屬很好的表示;如若“他一口英文蠻嗲的”,在舊時就有點給人覺得態度不沉穩,決不能對長輩師長作些措詞,隻好年輕人同輩之間如此說,如若用“老嗲”甚至“嗐嗲”這樣的形容詞是極其不恭的。
記得上世紀70年代時,有人替我表妹介紹朋友,談到男家經濟狀態時,媒人講得興起,一個不留神說漏了嘴:“他屋裏條件嗐嗲——三個人住一大一小五十平方米呢!”我姑媽當即臉一沉,“這個媒人講話哪能介觸氣,條件好就好了,啥嗐嗲嗐嗲的。媒人這種腔調,像小弄堂裏出來的。”老上海保守人家,講話十分注意措詞,同英文一樣,上海話也有街坊俚語與上層社交之分。
以“嗲”形容某物某人之好,好之外,還有一層精致、情調、氛圍等軟件附加在裏麵。 比如“某某長相倒一般,但嗲悠悠的,男孩子都很吃(欣賞)她呢!”比如,“他家住的是二室老房,但布置得老嗲的……”“嗲”形容事物有別於華麗奢侈,很有現今“小資”這種味道,代表情趣審美的不俗。
如果說,英語中的“好”有三級表示:好、較好、最好,即good、better、best的話,上海話中的“嗲”,肯定屬於“好”的最高級。街坊俚語雖然入耳粗俗點,卻是生動形象,曆經時月卻依然生機勃勃,如“嗲”。
“嗲”多數為女性專用,意為嬌俏、嬌柔、柔弱。“嗲”比撒嬌更可愛,撒嬌還有點使小性子的感覺,嗲,是一種欲迎還拒的風情,嬌怯得令人生憐。
發嗲的火候需掌握得很好:發嗲首先要找對對象,要拿得穩此招定能生效的,否則,就不是發嗲而成作嗲。發嗲與作嗲,可是差很遠了。
原汁原味能令人接受並怦然心動的發嗲,一定是發嗲者在對的時間、場合和對象一種嬌憨之態的流露,就像花兒迎著朝陽徐徐綻開一樣自然舒緩。作嗲就不同了,往往是場合、時間、對象哪個環節有點不大對頭,令人不禁冷冷一句:“作啥的嗲!”所謂強扭的瓜不甜,難得一次倒也挺讓人受用,經常如此就容易令人生厭。
當然,如同表演藝術需要心領神會角色代入一樣,“作嗲”之術一旦爐火純青完全可以亂真,這幾乎是一門專業了,很少女人有這分用心和“恒心”修讀此科,這往往可能要修讀一輩子呢!一樣花這分心思,不如正正規規學一門專業防身,但女人適可而止、偶然一展的嬌嗲或許是沉悶辦公室生態的一抹和風、商戰中的一貼潤滑劑,許多職場上錙銖必較的死結,經女人甜甜的一句俏皮話就得到化解。
嗲,隻要不做作、不過分,確是女人很美好的一道風景。難怪協調、公關、客戶服務等都是女性的強項。但女人的嗲,要有相當修養儀態文化作內涵,否則,就令人肉麻起雞皮疙瘩,變成“發俄羅斯嗲”。
上海有句新諺語為:發啥俄羅斯嗲!它不講“發啥意大利嗲”、 “美利堅嗲”真的可圈可點,說明,發嗲,也要有點實力的。
一個女人到老,都可以有對象發嗲,有人欣賞她發嗲,這就叫幸福的女人。
此文轉載自《齊魯晚報》2009年12月28日“名人有約”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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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女人的“嗲”文化
轉自搜狐,作者不詳
“嗲”是女人的特權
這裏的“嗲”也是“好”的同義語,充分而恰當地表現了上海美女的讓人魂牽夢繞的神情。而北方的姑娘們大多不知“嗲”為何物,她們為這種嗲找了另一個名詞,稱之為“犯酸”。但是在上海,“嗲”作為人們所認同的文化形態,正在悄然對女性進行塑造。
這種嗲文化其實是源自蘇杭。也許早在宋代從開封遷都到杭州時,嗲文化就已經發端,這可能是千百年來所形成的江南女兒柔美溫婉的佳人風範,正如越劇所表現的那樣。因為當時杭州的女性文化是來自開封或是更遠的地方。
如今上海女人的“嗲”早已聞名大江南北,她們的“嗲”是一個被上海文化所熏陶的女孩近於天然的舉止表現。一般來說姑娘談吐和舉止比較委婉可人,還不能說是嗲;一個漂亮但帶蘇北口音的女孩,人們不會說她“嗲”;一個出身高貴但說話很衝的女人,人們不會說她“嗲”。
“發嗲”,包括了一個女人的嬌媚、溫柔、情趣、談吐、姿態、出身、學曆、技巧等等,其中既有小姑娘的撒嬌弄俏,也有大姑娘的忸作態等一係列顯示女性柔弱嬌媚的魅力的舉止,包含有很多不可觸摸的因素在其中,從而成為上海女性文化的一個重要成分。
嗲與撒嬌的區別
上海女人的“嗲”與北方女人的“撒嬌”有點相似。女人發嗲,也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性別優勢。一般來說粗壯堅強,豪情俠骨,從來與吳越美女無緣。這種嗲文化熏陶下的美女,大都表現得含蓄委婉、纏綿悱惻。不過有時候“嗲”也是外露的,尤其是在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上海女人尤其“嗲”,也不知道是為了讓外人知道她多麽愛自己的男人,還是為了讓別人知道她自己多麽風情萬種。
“嗲”有先天的也有後天的,是上海人對女性魅力的一種綜合形容。如今的涉外婚姻統計證明,上海的女性,最受西方男性的歡迎。中國的嗲同歐洲比如法國女人相比,有點小家子氣。法國女性有一種要力奪“最有魅力女性”的領導地位的傾向,不管長相如何,似乎總認為自己最有魅力,也就是說,法國女性的 “嗲”是一種強勢嗲,而上海女性的“嗲”,是一種惹人憐愛的弱者之嗲。
除了“嗲”,上海美女的另一特點是毫無原因的驕傲,驕傲的理由大約是因為——阿拉是上海人。我曾聽說現在的上海女孩子一般不會離開上海,除非出國。如果你遇到結伴外出的上海女人,也會領略到她們的驕傲。
她們喜歡在異鄉的街頭或公共場合大聲地說著上海話,她們會感覺到所有的人都在注意自己,聽自己說話。別人要是問上一句:你們是上海人嗎?她們就會莞爾一笑說:是啊,心中卻暗說:老土,這還用問嘛。但她們說話的聲音卻依然甜美與溫柔。
她們中有人經常驕傲地稱自己為純粹的上海人,因為隨著到上海打工者的增加,非純粹的上海人也越來越多,外地年輕女性用不了多久,就能說一口流利的上海阿拉語,你根本分不出到底誰是純粹的上海人。上海女人的眼裏除了上海,其他地方統統是鄉下。
從交談中就可以看出她們很驕傲自己是上海人。現在她們已不那麽的排他,起碼在表麵上看,本地的上海女人會和外地人相處得很融洽,至於心裏到底怎麽想,隻有天知道。她們對於洋人的一舉一動都很是關心,眼下流行穿什麽衣服,戴什麽帽子,她們就會很小心地模仿起來,但對內地卻所知甚少,比外國人也多不了多少。
上海美女不隻崇洋而且喜歡懷舊,所以她們非常挑剔。走在街頭上的女人,你從發型上就一眼能找到老上海的影子,那種特有的打著卷的發型,無論是年輕的或是年長的,都保留著上個世紀30年代的遺韻。
走在人民廣場地下仿20世紀30年代一條街上,迎麵就是一部20世紀30年代的老電車停在街口,引得遊人爭相拍照,還有老虎灶、上海旗袍店、哈德門煙店、擦皮鞋童匠的雕像以及那悠悠回響的上海鍾樓的咚咚聲,不由將人們拉回了舊日上海的情境中去。幸好現在的上海突飛猛進,令這個城市再次成為東方明珠。上海的進步不僅改變了城市,同時也改變了上海的女人。
其實你從上海的女性文學中,就可以看出上海女人的大致。張愛玲筆下的女人是豐富的,依稀代表了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中產階級女性。她們的目標,便是成為一種“優雅的女人”,這種女人,其表現就是“出得廳堂,下得廚房”,旗袍麻將,宴會舞會。每一個時代都有一種風格,甚至每一個城市都有自己的不同格調,就好像每一個女人,都有自己與眾不同的一整箱衣服,任何一款都會有一則美麗動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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