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的故事應該講是結束了,閱者可能想知道小胡子以及周圍朋友的近況,這裏再向大家作一個交待。五年前,我們全家回中國旅遊,在上海小住了幾天。在滬期間,老扁頭特地從海南返滬和我及小胡子一聚。我們一起在新天地的一家裝潢雅致的海派餐館晚餐。外國人和我太太倒是十分投緣。老扁頭氣色相當好,衣著不俗,顯得有檔子但不招搖。當他拿起老花眼鏡看菜單時派頭十足。令我吃驚的是他居然煙酒不沾,真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小胡子已兩鬢斑白,動作也明顯放慢了。老扁頭把菜單放下說,大家不要爭,今朝我買單。
小胡子說,小辰光講儂出鈔票我請客,覺得非常好笑,沒想到現在真的做到了。老扁頭在海南的地產已有千萬身價(根據目前的行情,至少再加一個零),鮑魚海參當然是毛毛雨了。既然老扁頭買單,格頓飯我是請定了。我最佩服老扁頭的名句,結婚好比進入股市,除了套牢是沒有其他生路的。外國人馬上朝小胡子翻了一記白眼,儂早曉得結婚要套牢,當初還做啥嘎猴急。小胡子一麵連連搖頭一麵說,今朝老朋友難得相聚,勿想跟儂爭,有毛病。外國人在一邊也對我太太說,女兒沒去美國時,家裏還有點緩衝。現在兩個人碰勿碰就爭起來了。我為了扯開話題,就問老扁頭哪能煙酒都戒了,老扁頭的一通言論真有點杜月笙再世的味道。
嗨,看得多了,經曆得多了,隻要不同流合汙,就顯得超脫了。喝酒拿肝喝壞的,炒股把家當賠盡的,包二奶家破人亡的,死在麻將台上的,諸如此類,碰到太多了。老早年紀輕,憑一股熱血衝衝殺殺,沒有方向。剛開始接觸商界時,憑著一點酒量和做點小手腳,一天兩頓飯局下來至少還是每天一斤白酒。眼看自家隻肚皮一天天挺出來,眼看張老總前腳走李經理後腳跟,下一個就要挨到我老扁頭了嘛。一想不是生意經,到醫院一檢查,確實血脂血壓血糖都偏高。從此就把醫生證明隨身帶。一有飯局先聲明,誰要想在我老扁頭生前做成這單生意的,就別來灌我。幾次下來,潛規則就形成了。
要是那有機會到我公司裏去看,從司機到秘書,從銷售到公關,小姐們是一個個年輕漂亮。這對她們之間有一個互相牽製,而無形中造成了隻有我才能把這碗水端平的局麵。她們都知道我底牌勿清爽,也知道我紅顏知己一大把,所以不敢亂來。我的那些紅顏知己,都是場麵上吃得開的和我年齡相仿,身價不菲的女強人。我有時也會帶那些紅顏知己到我公司亮亮相,這對公司內外女人之間又有一個互相牽製。看看那些栽跟鬥的,都是栽在一個女人手裏,或者就是貪別人便宜。我一直想到老早紅衛兵排長的那雙防滑雨靴,要是人家看到我穿了套鞋,就知道我是有備而來,即使在河邊走也不會有濕鞋之憂。
想當年每天做夢想發財,後來每天為鈔票太多發愁,我絕對不開玩笑。要是我用鈔票送人,有行賄之嫌。捐善款,人家又講我惡事做得太多,想尋找心理平衡。我又沒子女,這又斷了我一條消財的路。沒的辦法,隻有年終分紅時多給員工。沒想到第二年賺的錢又翻了三番,簡直是惡性循環,生意也越做越大。老早聽人家講,財運來了推勿開,真是千正萬確。儂勒嗨阿美利嘎混得哪能?老扁頭問了我一句。
我講,雖然坶沒儂挺括,但是跟美國幾大航空公司級別不相上下(當時通用汽車和幾大銀行尚不在此列)。小胡子聽了馬上說,早點哪能勿講,否則我女兒到美國留學的機票也省下來了。老扁頭對小胡子瞪了一眼說,儂勿要搞,老南瓜有點麻煩。講講看,儂哪能會混到申請倒閉的地步的。阿拉兄弟道裏千萬勿要客氣,隻要儂一句話,我支票馬上轉到你帳戶上。從老扁頭對小胡子瞪眼以及後來一番話的神態中,馬上使我聯想到他當年三角鐵藏在袖子管裏,對開拉場子隨便儂的那付江湖派頭。經老扁頭一說,小胡子也開始神情緊張起來。哪能意思?我徹底糊塗了,小胡子順手點燃了一支煙。
我說,這也是我進入美國主流社會的一個象征。我在美國從廚房裏洗碗打雜,油鍋抓碼,炒鍋進貨,到餐廳的小弟跑堂,酒吧帶位。除了老板以外所有餐館的工作都幹遍了。如果沒有倒閉的經曆,這個美國夢是不圓滿的。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星期六早上我去馬路對麵的公園裏做義工,我是我們社區六歲男孩的足球教練。當我開車出社區時,停車看了左右來往車輛。左麵無車,右麵遠處有一輛黑色愛死有尾,我一算時間足夠,就開車穿過馬路進入公園。等我的車進入公園後,聽到後麵馬路上有叫聲,同時看見公園裏有人在朝我的方向指點。我就停車下來看看情況。
等我回到馬路邊一看,一男一女躺在馬路上,一輛摩托倒在一邊,車輪還在不停地轉。兩人都沒有戴頭盔。有人打了911,兩分鍾後救火車和救護車都來了,因為消防站就在公園的下一個入口。當時正值我市的足球賽季,從五歲到十七歲的男女球賽把公園裏九個正規球場和八個七人球場都占滿了。在公園附近執勤的六輛警車都來了,場麵極為壯觀。我見一男一女被抬上了兩輛救護車,警察問我有沒有撞倒摩托,我說我開車穿馬路時沒見摩托,摩托倒下是在我車進公園之後,很可能是超速失控。 警察抄下我的駕照和保險後就說OK,你可以走了。
等我回家後,我想應該打電話給保險公司報個案。保險調解員說,沒有撞車,不備案也無所謂。沒想到兩天之後,保險公司打電話給我,說警察的報告指出是由於我的車橫穿馬路導致摩托刹車倒地(天下警察一樣黑)。那女乘客甩出一丈遠後,頭頸受傷,要是頭部受傷就與我無關了。第一次手術費九萬多,等收到最後一張賬單後還會通知我。後來保險公司寄掛號信給我說,我的保險封頂十萬,那女的接下來三次整容(頭頸的刀疤影響麵部美觀,簡直是敲竹杠),加上第一次手術總共耗資廿七萬多,而且沒有醫療保險。保險公司已寄給那女的律師支票十萬,剩下的要我自理。我找律師一打聽,從法律上講我沒有承擔別人醫藥費的義務(衷心希望奧巴馬的全民醫療得以實施)。申請破產可以一分錢不付,還能保住一房兩車一萬存款。律師讓我在申請破產前轉移所有多餘的財產。
老扁頭聽了連連點頭,到底是美國的法律完善。中國的法律,彈性就像小姐三角褲上的鬆緊帶,錢權收放隨意。老南瓜,我再講一遍,有困難盡管講,阿拉是不用客氣的。我講有數了,每月付律師兩百美金還是能夠承受的。小胡子在一邊深有感歎地說,現在看來讀書最沒亂用,美國也沒啥好。老扁頭接著說,勿容易,在外麵混確實不容易。還是小胡子日腳好過,鋪頭租出去,兩公婆小樂胃。對乏。
小胡子講,經濟不是問題。三年前老娘故世,水果攤馬上租出去了。去年發廊也租出去了,現在隻有少數老客人預約在家裏做。女兒大學畢業後在一家外企混得不錯,但是伊談朋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伊雖然不提起,心裏清爽自家親身爺在美國。年初終於到美國去讀碩士了。唉,等伊一走,剩下來隻能兩夫妻每天吵相罵過日腳了。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家的經最難念。我的日腳比做和尚還難。和尚每天關在廟裏,隻要念經就可以了。我是要全天候在女人身旁,但又不能越軌。
講出來人家才當笑話聽。出門要勾牢,進浴室要我幫伊從頭發汰到腳趾,悃覺前要全身按摩,一直到伊悃實了我才能關燈悃到自家的鋼絲床上。有辰光一道聊了蠻開心,隻要我一提到迪格事體,伊馬上講我下作,叫我到外頭去尋小姐。我講阿拉是夫妻,伊講夫妻應該恩愛,勿要想到歪路上去。性跟愛是沒關係的。唉,年輕辰光丈母娘一直看我不順眼,現在老太太八十多了,三日兩頭反過來勸我,叫我想開點,勿要跟不講道理的人一般見識。我看看老太太也蠻罪過,所以隨便啥事體我隻好自家悶進。
小胡子又點了一支煙說,今朝夜裏回去照排頭又是一頓相罵。我跟老扁頭幾乎異口同聲,哪能意思? 小胡子猛吸了一口煙說,講好是我做東,哪能讓老扁頭買單。老扁頭馬上說,格最好解決來,儂買單就好了嘛,早點哪能勿講。小胡子無奈地搖搖頭說,難就難在要是我買單,回去還是一頓相罵。儂賺點喇頭分還不及老扁頭一隻零頭,充啥肚好佬。老扁頭和我相視一笑說,不至於吧,阿嫂是最容易相處了,哪能會嘎挑剔。
外國人坐在對麵朝小胡子白眼連著翻,接著轉臉對我太太說,神氣煞了。今朝有難兄難弟撐腰,大庭廣眾敗壞我名譽。自家一日到夜混了外頭又是遛鳥,又是看棋,拿我蘿卜不當青菜,篤篤摜摜。儂看人家老南瓜老扁頭才是煙酒勿碰,再看看儂香煙一根接一根,我看儂倆隻肺肯定像爛棉花一樣了,,,
小胡子搖搖頭對我說,搭伊勿夠,一日到夜老公人家好。我勿好開口,一開口就闖禍。老實講,要是有一個人在旁邊隨時隨地要扳錯頭,沒人吃得消。我每天家務做不完,伊興趣來了要聊天,我馬上要放下事體陪伊聊。否則三天不睬我,講我冷淡伊。要是陪伊聊天,做家務辰光少了,伊又講我老了沒用,手腳嘎木。我隻好避避開。
老扁頭拍拍小胡子的肩膀說,儂勿要眼熱我,當初結婚照擺了王開是儂挺括哎。小胡子無奈地吐了個煙圈說,沒辦法,男人的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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