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昨天開始下大雪,從早到晚,從晚又到天亮。因為沒有風,這雪下得安靜,徐緩,不慌不忙。電視台和報紙都在歡呼,說今年可有一個白色的聖誕了。別看這兒是北歐,但卻是斯堪的那維亞半島的最南端,受波羅的海暖流的影響,多少年了,聖誕都不是白色的。
從小我就喜歡雪,現在還這樣。昨晚臨睡前,就忍不住開門走到外麵,看雪。周圍很靜,隻幾盞路燈和人家牆上的照明燈亮著,幽幽地一點也不明晃。雪在飄,我門前的小樹籬上已積了很厚的一層。突然聽到人的腳步聲,一看,那是一對年輕人,好像剛旅遊回來,背著大背包。雖然沒有聽到狗叫,我還是想到了“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那兩句唐詩,正是此時的意境吧?
今天早上一醒,就感到房間裏特別亮。起來在窗前一看,那厚厚的雪被已覆蓋著我家的小花園了。這小花園,我稱它為“見鬆園”。因為園角有一株偉岸的鬆樹。周圍人家都隻有棘籬,沒有高樹。我家這鬆樹,是這一方的真男子,偉丈夫。此刻這鬆樹,從上到下,也披掛著厚重的白雪。但它不像我園裏的茉莉,茉莉早被雪壓得彎腰了,而青鬆仍然挺拔著;縱不語,我也感受到它的堅強和不屈。
早餐後雪住了。我鏟除了門前的積雪,拿了一個相機,向外麵走去。我家後麵有一片叢林,那兒是我們早春燒篝火,仲夏聽音樂,晚秋看落葉的地方。此刻,自然是賞雪的好去處。路上,我遇到我們家斜對門的鄰居,一位大約八十餘歲的老太,雙手拄著手杖,也在散步。我們搬到這兒快十年了。我們剛來時,他們就已退休。每天都看到他們老兩口一起散步,無論風雨寒暑,頑強地和衰老作鬥爭。後來那老頭漸漸不支,終於有一天,來了一輛救護車,將老頭送到醫院去做骨關節手術了。但老太仍然天天散步。這一對老人非常謙和,每次見麵都和我們打招呼,聊幾句。我幾次對他們說,如有什麽困難,可以找我們,但老人從沒有麻煩過我們。
我走向那雪後的樹林,一片銀色的世界就在眼前。無論是挺拔的喬木還是叢叢灌木,此刻都粉妝玉琢。尤其那高樹上細長的枝條,綴著潔白的雪,顯得那麽清悠,那麽超脫。幾隻寒鴉,立在枝條上,一動也不動。是在做夢,還是在遠眺?是瑟縮於這嚴寒,還是沉醉於這美景呢?透過一片白樺樹,是一片原野。那兒春天會開滿如海一樣的金黃的蒲公英,而現在卻是白茫茫一片雪原,如絲絨一樣伸展而去。雪太厚,那遠處的人家,都隻看到一角屋頂了。幾位年輕的夫婦,帶著小孩,牽著狗,在雪地上漫步。孩子們在滑雪板,打雪仗,或將雪堆起來,再從中打一個隧道。而狗,則發了瘋一樣在主人四周撒歡。這是一種多麽安寧怡靜的北歐生活。
午後雪又斷斷續續地下起來,到吃晚飯時,門前掃清的路麵上,又是厚厚的一層了。窗前就是路燈,燈光下隻見那雪片或徐或急,或直墜,或斜飛,有的還翻著跟頭,跳舞一般落下來。我坐在窗前,和老伴一邊吃飯,一邊賞雪。我溫了一杯古越龍山黃酒,慢慢啜著。想起白居易的詩“晚涼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心裏感到很溫馨。生活的樂趣,原本就不需要奢華,就像今天,一場雪景,一次漫步,一杯暖酒,一個家庭,人生之樂,也就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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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
窗景
鬆樹
散步的老太
雪景1
雪景2
雪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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