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能完全相信一見鍾情的愛戀,隻因我自己沒有體會過、見識過這樣的情感,所以對此是將信將疑,直到我認識了安唐。
安唐是我的理發師,高大的德裔美國人。安唐體胖,卻胖的慈祥;安唐謝頂,卻帶著幾許藝術家的風度。安唐還很老式,在隨意率性的美國生活多年卻依然固守著已不多見的歐洲文化的紳士之禮。見他,除了擁抱,一定有個象征性的吻頰禮。冬天進門,你剛脫大衣,安唐已及時接過,轉手掛起。出門穿衣時,安唐一定恭候左右,周到但又不顯眼地提著大衣讓你自如優雅地穿衣。
安唐的婚姻緣於他的一見鍾情。第一次見他的太太,他說他就知道他會娶她;從一見麵,他就開始求婚,天天求。認識的第五天,他和太太訂了婚。他的婚姻,到今天已有38年!
童話之所以幸福的讓人憧憬,就是因為它隻寫了開頭和結局,永遠沒有過程,而過程才是生活酸甜苦辣的本質。一見鍾情的愛和牽手多年的婚姻並不意味著事事美滿如意,天天幸福可樂。
安唐兩個女兒,一個親生的,已經出嫁;一個領養的,中學都畢不了業,安唐還在養她。這個領養的孩子有兩極人格(Bipolar Disorder),這是一種精神疾病,患者情緒波動很大,可以瞬間從瘋狂轉為抑鬱,但在發作的間隔是情緒正常的。要說我們如果領養了這樣的一個孩子,不知會怎樣地怨天尤人,怨自己倒黴,但安唐一如既往愛她。15歲時,這個女兒離家出逃,安唐和太太驅車千裏把她找回來;去年,她又未婚先孕,安唐說他不管別人如何風言風語,他還是很高興能當外公。後來,可惜孩子流產了。有這樣一個孩子,對任何婚姻都是一種極端的考驗,安唐以他一顆博愛之心,和太太一起麵對,讓我肅然起敬。
有顆特別慈悲的心是和安唐的經曆有關。曾被寄養人家的安唐,對由於種種原因被人領養或是寄養人家的孩子有著在我看來無限的愛意。親生的女兒第一次領男朋友來見他,輕而易舉地得到安唐的祝福。安唐告訴我,這男孩的職業打動了他。做為社會工作者的男孩,其職業就是幫助來自問題家庭的問題兒童。安唐停下他為我梳發的手說:“他讓我想起我的童年,我的成長…”我抬起頭看他,從他微微眯細的眼中,我也仿佛看到他成長中曾經渴望關愛的過去,和他一起短暫地失落於回憶之中。
安唐的愛,不僅給了他的家人,也給了他的工作和顧客。他認真地記下每個客人發質的特點、喜好,每次,都不厭其煩地征詢你的意見,按季節的變換給你他的建議。他給每個顧客剪頭發都是他的一次藝術創造,一絲不苟,盡心盡力。來我家玩的長輩親戚看過他給我女兒剪頭發,開始他們覺得小小孩剪個頭發要20塊,太貴了。但剪完後,兩個老人家一個勁地對我說這20塊錢太值了。不僅剪得好看,就安唐那份專注和精心,讓他們都有些感動!就象我的一個朋友評價的,安唐對待每個顧客都像對待公主和王子,無論晴雨,總是彬彬有禮,笑容滿麵。
從他開始給我剪頭發,我再也沒換過理發師。
不僅我自己成了安唐的忠實顧客,還把先生、孩子、媽媽統統都送到了安唐那兒。這不,已留長發根本不需要剪頭發的我,最近又帶著女兒去了安唐那兒,讓自己和女兒一起“舊貌換新顏”的同時,享受一刻安唐的友誼。
現在, 我相信友誼也是有“一見鍾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