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索道下來,就是太陽島了。太陽島其實就是一個綠色公園,因臨江,自然就成了消夏的好地方。那天是六月初,真正的炎夏還沒有來。風吹過,細細地,蘊藏的還是春天的氣息;那路邊的垂柳都還在飛著柳絮呢。我們在島上漫步,我的思緒卻回到好多年以前,想起鄭緒嵐唱的“太陽島上”那歌的歌詞:
“帶上垂釣的魚杆,
帶著露營的蓬帳,
我們來到太陽島上……
小夥子背上六弦琴,
姑娘們換好遊泳裝,
獵手們忘不了心愛的獵槍……”。
多麽美麗流暢的歌詞!多麽動聽悠揚的歌聲!我當年非常喜歡這首歌。那時四人幫剛打倒不久,中國的文藝界剛從文藝專製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展現了一派嶄新的生機。這歌帶給人們的就是那種寬鬆和優美,那種開放和浪漫,那種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但那天在太陽島上,也許因為夏天還沒來臨,又不是周末,島上人不多,給人感覺更多的卻是閑散。閑散很好。我在國外經常處在壓力之中。今天來到這一方綠洲,不必想細胞培養,不必想基金申請,不必想雜誌改稿,不必去記那些deadline, 盡可以舒展胸懷,漫步在畫舫,小橋,垂柳,池塘之間,何嚐不是人生極好的調劑?就像趙樸初先生一首詞說的:平生難得閑裏趣,閑山閑水閑尋。島上有不少新建築,如展覽館,人造的俄羅斯小鎮,遊樂場所等,都得另外買票。由於沒有時間,我都沒有進去。島上還有不少雕像,有一組群雕,雕的是當年東北抗日聯軍馳馬殺敵的雄姿。栩栩如生。還有不少白色的仿冰雕。使得那博士生說了好多次,叫我下次一定冬天來,好欣賞哈爾濱的冰雕。另外,在一個池塘裏我們看到很多黑色的蝌蚪,可見這島上生態不錯。我小時候都以為,這黑色的蝌蚪將來要變青蛙,後來才知道它隻變蛤蟆。變青蛙的蝌蚪不是這種 黑色的。蝌蚪長到後來,尾巴會慢慢萎縮掉。我告訴陪我的博士生,這一過程就是我們作科研時常說的細胞凋亡(Apoptosis)。世界上人們正在想法,如果能讓惡性腫瘤,也像蝌蚪的尾巴那樣自身凋亡掉,該有多好。
眼看已近中午,我們乘渡船回城。那渡船飛簷走閣,有如畫船,很有特色。船票僅2元,人人都有座位,比纜車劃算多了。船快臨岸時,就看到在岸邊樹蔭下靜靜等我們的朋友,都站起來跑到岸邊,和我們會合。因為下午我得趕飛機,得快去吃飯。他們已在一家海鮮館定了座位。我想到博士生的這幾位朋友,與我素不相識,昨晚今天,輪流著開車陪我,熱情地安排一切,很過意不去,所以吃飯前,我說這一頓我來買單,算我請你們,謝謝你們的熱情招待。我話音剛落,他們立刻大嘩,大手一揮,說不行。說他們這是幫朋友,說我幫了他們的朋友,他們都得謝我。如果這頓飯讓我花錢,他們這一天,這一輩子都不自在。博士生的丈夫,誠懇地拉著我手說:您不知道您對我們的幫助,意味有多大,我們都不知道怎樣感謝您。您,這樣的身份,素不相識,肯幫我愛人,和我們一起玩,一點架子也沒有……。他不太善言,話說得斷斷續續,但心卻敞著。這時,我真正體會到北方兒女的豪爽,坦率,那種對朋友的真心,那種涓滴之恩,湧泉相報的性格。我後來寫過一組《吟於哈爾濱》的詩,其中有這樣一首七絕:
人參木耳並猴頭,珍貴還推友意稠。
北國男兒能瀝膽,與君一飲結朋儔。
後來飯吃到一大半,他們借口說抽煙,出去將帳都結了。他們不在時,我和那博士生說,你丈夫是一個很篤實很真誠的人。博士生告訴我,她結婚較晚,以前交過幾個城裏人,都感到飄,不踏實。後來遇到他,因為都來自農村,心思和想法都容易走到一起,覺得信得過,才定了下來。雖然他們有些朋友發了,成了大款,他們不羨慕,過自己的日子。我說,是啊,生活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飯後,他們把我一直送到機場,幫我托運了行李,我們依依地拍照留念。我到上海後,一進家門,我老伴就告訴我,那博士生已打來幾次電話了,問我平安到達沒有。關切之情,令人感動。(完)
下麵是幾張照片攝於哈爾濱的照片,附於後,留個紀念而已。謝謝跟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