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正是蘆筍上市的時候。有些人，包括我自己，吃了蘆筍後，特別是新鮮的嫩蘆筍後，會聞到小便有一股特別不愉快的氣味，好像有什麽東西腐敗了似的。一開始都有點顧慮，生怕自己的腎髒或膀胱有什麽毛病了。後來才知道，這是因為蘆筍裏有一種很特別的酸，俗稱蘆筍酸，它在體內分解代謝後，產生了一些含硫的物質，最主要的叫甲硫醇， 分子式為CH3SH。甲硫醇是揮發性的氣體，從尿液裏散發出來。這不愉快的氣味主要就是由它產生的。這一現象最早是在1891年由 Marceli Nencki報道的，後來就被稱之為蘆筍尿。然而有趣的是，很多人吃了蘆筍後，並沒有聞出自己尿液的異味。我想讀這篇文章的讀者中一定也有很多人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為什麽呢？起初人們認為，可能各人的代謝方式不同，因此有些人不產生甲硫醇之類的物質。一直到1980年，法國，中國和以色列的科學家發現，人吃了蘆筍後小便裏都有甲硫醇。但能否嗅出這氣味，取決於人的鼻腔裏有沒有和這氣味親合的受體。大約有百分之二十五的人，有這種受體，而75%的人先天沒有或很少，他們自然就聞不出這種氣味了。說句笑話，能聞得出這氣味的人，可以對自己說：“我是多少有點與眾不同的”。
甲硫醇是一種常見的化學物質。它揮發，易燃，有一種腐臭的氣味。它存在於自然界，尤其是海藻比較多的海麵。它為細菌合成含硫的蛋白質提供了原料。工業上甲硫醇是生產塑料的原料。也正因為它有強烈的氣味，高濃度的甲硫醇必須密封裝在鋼管裏。人們也常把它和一些有毒而又無嗅的氣體混裝在一起，這樣一旦有毒氣泄漏，人們就會很快地覺察到了。說到甲硫醇，還有兩個有趣的事故。2006年的聖誕節前，俄國聖彼得堡有家商店，收到威脅信，發信人說要破壞他們的生意。結果聖誕那天，有人把他們裝有甲硫醇的罐子打開了，弄得滿市場臭氣熏天，生意大減。意大利也曾發生過一次甲硫醇罐破裂的事故，結果風將臭氣吹到米蘭，臭了四分之一個城市。成千個告急電話使得急救人員化了四小時才解決了問題。
一個必須回答的問題是，這甲硫醇對人的健康是否有害？正常情況下，甲硫醇存在於人的血液裏，腦組織中，並不構成對健康的威脅。但吸入高濃度的甲硫醇卻是有毒的，它可以侵入中樞神經係統，抑製呼吸，甚至危及生命。但在正常情況下，這種現象是不會發生的。吃蘆筍更不會產生這種後果，因為由此產生的甲硫醇的濃度，是遠遠低於其中毒濃度的。
不少人認為，蘆筍可以抗癌。這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下麵是四個病例，摘自一篇網文，好像非常有說服力。簡譯如下：
例一． 男性，得何傑金氏病（淋巴肉瘤），幾乎無法醫治。後吃了一年蘆筍，腫瘤全部消失。
例二． 男性，68歲，得膀胱癌16年。藥物和放射療法都無改進。後來服蘆筍三個月，檢查發現膀胱裏腫瘤消失。
例三．男性，肺癌。1971年3月5日上手術台，打開胸腔發現腫瘤廣泛轉移，無法手術。於同年4月5日開始吃蘆筍。8月X光檢查，腫瘤沒有了。
例四．女性，皮膚癌，專家鑒定為晚期病變。吃蘆筍三個月，皮膚轉為正常。
上述病例，無疑是令人鼓舞的。但作為一個醫學研究人員，我必須提醒大家，對這一類“病例”報告，隻能姑妄聽之，不可全信。因為它沒有告訴我們有多少類似的病人，吃了蘆筍後並沒有效果，也就是說，它沒有對照。世界萬物，是相比較而存在的。它也沒有告訴我們病人是否同時還接受了其他治療。設想一下，如果1971年就發現，晚期肺癌病人真的隻要吃四個月蘆筍就能治愈，現在肺癌的治療大概早就不成問題了。
但是如果這些故事是真的，不是為了某種商業目的而故意歪曲編造的，它提示人們這是一個值得研究的領域。其實確有不少實驗室在從事這方麵的工作。比如有報道認為，蘆筍富含穀胱甘肽（Glutathione），一種有效的解毒物質，可能起到抗腫瘤的作用。也有報道說蘆筍可抑製COX2，一種在腫瘤中大量產生而促進細胞生長的酶。我還在想，這尿液中的甲硫醇，會不會抑製膀胱癌的生長，從而在上述病例二中起了作用呢？
就此帶住吧。說得太專業就不適合茶軒了。看來多吃蘆筍大概總沒有壞處。得了癌症，也可吃它三四個月蘆筍試試。據說罐裝蘆筍和新鮮蘆筍是同樣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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