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Henry Song
2009.3.21
人活著,其實挺沒意思的.
你想,你來到這個世界,完全不是由你決定的,不過是你父母開心時的副產品,根本沒有征求你的意見,問你願不願意來.要是你父母有些責任心,兩人可能還會商量安排一下:怎麽著,差不多了,咱弄一個出來?於是兩人相視一笑,寬衣解帶,撤掉防衛,一番(或N番)雲雨交歡,痛快了,就有了你.要是碰到不負責任的,隻顧自己開心,一不小心有了你,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也保不準沒等你探出頭來,就先把你給做了.即便沒給做了,也難說你來到這世上受不受歡迎.這個過程,從頭到尾,決定的是你的生死存亡,卻惟獨你不能發表意見,世上還有比這更離譜更不公的事嗎!
所以,你一落地就哇哇大哭,象是在抗議,可聽在你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叔叔伯伯姑姑阿姨的耳朵裏,就全變調了.你抗議得越凶,哭聲越猛,他們就越開心:聲音多宏亮,健康啊!一出生你就被曲解,注定了這一輩子你有的是機會,不斷被人曲解,誤解,費解,不解呢!你要是不哭,還得屁股上被打一巴掌,非得要你哭出聲不可.真是招誰惹誰了,一來到人世就被虐待!
同樣,你死的時候,多半也由不得你,除非你和命賭氣,非要搶個自主權,先把自己解決了.除此之外,你隻有等死的份.老了,躺在病床上,賴著不想走是吧?沒門!該你寅時走,不會到卯時,不走也得走!或是你覺得渾身被插滿了管子,活得人不如鬼毫無尊嚴, 真地想要走,這時候你也通常說不出話了,隻能由你那些以為非其如此不能章顯孝道的兒女們親友們,一臉悲愴內心疲倦地生拉硬扯地把你拖著,不讓醫生給你發移民往世的簽證.你想來美國,抱怨美國使館不給中國人發簽證,至少你還有機會抱怨.可等你活到這個份上,生不如死的時候,你連抱怨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人活著,確實挺沒意思的.到這世界上走一躺,來去都不由你,隻有中間的幾十年讓你折騰,還十有八九身不由己,折騰不出你想要的結果.這樣想想,還不如趁早死了算了.隨便找個什麽東西,把自己解決了吧.
可是,回頭想想,既然生死都不由你,反正你也來了,暫時還沒走,不如既來之,則安之.四下看看,說不定會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呢.承認活著本來就沒什麽意思,算是把這人生貶到一文不值了.而在屬於你的幾十年裏,一不小心被你弄出點什麽意思來,豈不是平白給你賺了,多好!
我從前有個朋友,有一段時間很厭世.那時我住落杉磯,他住舊金山.一打電話,就唉聲歎氣,最愛說的就是:人活著真沒意思,還不如死了得了,真想自殺.那時我特愛叫真認死理,就糾正他說:不是人活著沒意思,是你活著沒意思.當然,我這樣講隻是說人不等於你,並不是說你不是人.等這樣把概念弄清楚了,我就輕鬆了,說:不如這樣吧.反正你覺得死了挺好的,那你自殺之前不如開車到我這裏來一躺.你要是開到了,我帶你去玩,散散心,說不定你就不想死了.要是半路出車禍被撞死了,正好成全了你,也沒什麽遺憾.不過上路前先買好人壽保險,把我設成受益人就行了.不知道他當時是否覺得和我的友誼還沒好到想要留給我一份人壽保險賠金的地步,還是他確實已經活得無聊到連踩油門的興趣都沒了,反正他一次也沒有開車來過我這裏,最後也沒自殺,盡管隔三差五他還會打電話給我,聲稱不想活了.我知道叫的狗不會咬人,沒事間歇性地喊自殺的人,就如同精神高度緊張的男女需要頻繁做愛一樣,都是內在的壓力需要找一個舒解的出口.所以每次他來電話,我總是把他臭損一通,然後提醒他,別忘了受益人的事.後來估計是他看出了我的別有用心,決計斷了我的邪念,就打定主意不死了,以免平白無故地讓我得了好處.再後來.他娶了老婆,買了房子,生了孩子,也就不來電話了.幾年前我到舊金山玩時去看過他,發福了,摟著老婆敦實的肩膀,一臉幸福得發呆的模樣.你看,他沒去死,結果活得越來越好,不就讓他賺到了嗎?
這次經融危機,造成不少人傾家蕩產.很多人一夜之間,身價歸零,甚至欠了一屁股的債.有的人就受不了,選擇了絕路.甚至還有的把孩子妻子先殺了,然後再自殺.已有好幾起這樣的新聞報道了,看了讓人無比感慨.但也在電視上看到了這樣的新聞:一個華而街投資公司的主管,以前年薪七十五萬美元,一星期的收入比大部分美國人一年的收入還高.住著宮殿一般的豪宅,是上流社會鄉村俱樂部的成員,兩個孩子上的是私人貴族學校.可是經融危機來了,公司經營失敗倒閉,找了兩年的工作卻一無所獲.最後房子被銀行收了,信用卡上欠了十幾萬美元的債,一家人隻好靠政府每月500元的救濟金度日.這樣的變化,無疑是從天堂掉進了地獄.換了另一個人,也許早就跳樓了.可他並沒有放棄對生活的信心.在碰壁兩年找不到適合自己專業的工作之後,最後決定到街口的一家比薩餅店去送外賣,掙的是每小時七美元出點頭的工資,外加上送餅上門時客戶給的小費.電視主持人采訪他,問他對如今的工作有何感想時,他坦然地笑著說:至少我在工作,能夠把晚飯擺到餐桌上.看著他與妻子一起接受采訪時,一臉坦然,滿麵笑容的神態,我真是被這樣的人折服了.
這樣的人,上得起,下得來,經得起風浪,永遠以一種積極樂觀的態度麵對生活,隻要有機會,遲早會從廢墟中爬起來再創輝煌的.
人活著,就應該有這樣從容的心態.
我常和一些偶爾生活中碰到挫折的朋友講:人生可以看透,但不要看破.看透,就是洞息人生的無常與身不由己,明白自己的可為與不可為,然後坦然地接受生命給予你的一切,包括所有的痛苦與幸福.多一些珍惜與欣賞,少一些不滿與抱怨.
既然你已經來到這個人世,前後不過短短的幾十年,你就要珍惜這短暫的生命,讓自己活得幸福,讓家人活得溫暖,讓你的親朋好友在你的身邊活得自在.如果有能力,還可以盡量讓社會上更多你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得到你的幫助,讓他們也能夠離幸福走得更近些.這樣下來,你的人生就已經意義非凡了.
而一旦你把人生看破,你的生命中就會生出一個無底的黑洞.猶如宇宙中吞噬一切的黑洞一樣,它會吞噬你周圍所有的陽光,將生活變成永恒的黑夜,最後消滅一切,包括你自己的生命.在我看來,這真是對生命莫大的浪費.
看透與看破,其實隻有一層窗紙之隔.這窗紙你是否要去捅穿,有時隻在一念之間.
好好活著,就不要去捅這張紙吧.不要和別人過不去,更不要和自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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