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次周末郊遊時認識老湯的。當時,豬豬新婚三月,就隻身來香港工作了,對香港的新奇之心仍難掩那驟然的寂寞。每天除工作外沒什麽業餘生活,唯一盼望的就是到周末可以四處跑跑,看點兒街景認點兒人什麽的。很多朋友都是這樣隨機認識的,比如爬山時認識的老鬼子,還有飛機上認識的喬姐。說到喬姐,她的朋友都管她叫喬老爺,大概因為她是德國外企高管,穿梭於京港兩地,有錢有才又有貌,秀外慧中,標準的“白骨精”是也。通過久居香港多年的喬姐又認識了更多的新朋友。朋友介紹朋友,圈子也就擴大了。那時候,也許是特別孤獨吧,所以隻要別人不嫌棄,豬豬從來是有求必應,無論去哪裏無論幹什麽。
記得那個春光明媚的周日,我和喬姐還有一些剛認識不久的朋友去爬維多利亞頂。雖然遊客可以乘坐山頂纜車,但當地人大都喜歡步行。走出鋼筋混凝土的森林,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慢慢向上走,廣東話叫“行(háng)山”。沿途可見富有特色的半山豪宅和柏文大廈,欣賞鬱鬱蔥蔥的樹林發出的清香,還有俊男美女可供“養眼”。我們男男女女大約六、七個人,老湯就在其中。約五十多歲的老湯是朋友當中最年長的,中等身材,有點微微歇頂,飽滿的額頭下架者付金絲眼鏡,一身名牌休閑裝,舉止言談超級儒商的樣子。老湯體力蠻不錯的,爬到山頂也沒有揮汗如雨。第一次接觸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老湯的穩重,對本地的熟悉和對朋友的細膩關懷。那時豬豬才二十幾歲,算圈子裏最年輕的,本來就有偶像情結,所以特崇拜老湯,覺得他簡直就是一部書,更視他如長輩。
老湯來香港至少十年了,聽一個紅粉好友薇薇說他老婆帶著女兒去美國多年,夫妻關係早已名存實亡。老湯是自己開貿易行的,做進出口生意,中港兩地跑著,一個人過得倒也自得其樂。後來就熟了,我們一起常去老湯在太古城的公寓裏打牌。房間總是一塵不染,主人似乎活得很精細。老湯愛講點黃段子什麽的,逗得我們哈哈大笑的同時,自己卻不笑。經典的一段是:老板和女秘書在外麵和客商開會。女秘書忽然看見老板的褲子拉鏈開著,當著客戶的麵又不好明說,於是隻好暗示道,您早上出來的時候車庫的門好像忘記關了誒!老板何等聰明,立刻發現問題所在並及時予以了更正。之後,忽然想調戲一下女秘書,就說那妳看見裏麵的寶馬車了嗎?女秘書心想,自己好心提醒卻換來如此輕佻的戲弄,於是沒好氣地說,哪有什麽寶馬呀,不過是兩個破輪胎罷了!
除了打牌吃飯郊遊外,我們偶爾也會去榆景灣、長洲或南丫島的度假屋住上兩天,享受在本島難以體驗的清閑和風光。曾經和老湯聊起過投資,老湯說他從來隻專注於他懂得的生意,從來不在股票上冒險。他說,人貴有自知之明,尤其到這個年紀,凡事都要講穩健。所以老湯做生意賺的錢,從來隻存定期,而且還分開不同期限滾存,以減少利率波動的風險。老湯為人很老道,熱心又細心,幾年間曾給了豬豬很多人生的小貼士,有些話豬豬直到今天仍記憶猶新。我們算是忘年交吧。
後來由於工作關係,豬豬經常出差,和老湯的聯絡就少了。最後一次見到老湯,是在香港會展中心的碼頭(就是回歸慶典的那個地方)。老湯略帶興奮地跟我說,他這次看準了機會要入股市了。已經認購了一家要在港上市的大陸國企,因為是IPO,所以穩賺不賠的(當時不要說H股的IPO,就是三線四線的垃圾股也瘋長)。我說老湯這可不像你啊,你不是一直對股票敬而遠之的嗎?老湯說他這次確實看準了機會,還通過股票經紀貸款超額認購了大量股票,準備博一把。“明天股票就上市,隻要長個百分之十就夠,我就可以趁高拋出,”臨別時老湯微笑著跟我說。
第二天,我去深圳接一位非洲國家的議長到香港訪問。從皇崗回來一到香港的酒店,就看到一臉驚恐的同事說股災了。香港恒生指數一路狂跌,從而拉開了漫長的金融風暴的序幕,所有當日IPO的股票全都跌破底價百分之幾十以上!我立刻想到了老湯。可是再也聯絡不到他了。直到多年後的今天我再也沒有見過老湯,隻是聽說他的公司破產了,房子也沒有了,本人不知所終。又過了一些時候,聽說他在深圳什麽地方給人管理倉庫雲雲。那隻改變老湯命運的股票我還記得,是重慶鋼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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