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紀事

中學紀事

我讀的中學是一所大學的附屬中學，位於大學校門一百米遠的地方，回家的時候坐車經過附中，教學樓還在，斑駁的牆已被粉刷，新簇簇的立在那兒，喜氣洋洋的樣子，高二一班的窗子打開著，依稀能聽見老師上課的聲音，恍惚間又回到了那並不太遙遠的從前……

附中五，六十年代是一所農業中學，教師力量雄厚，大多數教師都是華中師範大學畢業的。劉老師既是我們的語文老師，又是我們的班主任。年輕的時候想當詩人和作家，沒當成，人近中年時當了我們的老師。劉老師是一個很認真負責的老師，就著當班主任的便利，想方設法擠時間給我們補語文課，還經常寫一些《路燈讚》之類的散文，讓我們班上普通話說得最好的女生朗讀，錄下來放給我們聽。我那時特希望能被劉老師挑中，也讀一回《路燈讚》，可是直到高中畢業這願望都沒能實現。

教我們化學的老師姓吳，因為頭長得有一點兒歪，大夥偷偷的叫他吳老歪。

教英語的是餘老師，她是因曆史問題從外交部貶下來的。餘老師發音純正，課上得生動有趣，雖然被貶，卻總是不卑不亢，淡定從容的樣子，在那個年代極為罕見。我想如果說高二一班的女生有什麽共同的願望的話，那就是將來都想成為象餘老師一樣美麗優雅的女人，隻可惜餘老師隻教了我們幾個月就調回北京了。

教我們物理的是何老師，他是我遇見過的最好的物理老師，上課時不急不躁，條理清楚，每次都會把要發給我們的本子或考試卷疊得像豆腐一樣整齊。何老師唯一的缺點是上課喜歡點學生起來回答問題。上中學時我是那種心理素質特差的人，每次聽他說現在我提問。我腦袋裏就會一片空白，被老師叫起來十次有九次都沒明白老師問的是什麽問題。

教我們數學的是陳老師，因個子長得大，大家都叫他陳大個子，陳大個子考了兩次研究生都未果，心中頗有一些激憤，上課的時候特不喜歡同學在底下說話，看見有學生說話，他就會把粉筆拋向那位同學（多半是男生哪），而且是十投九中，因此又多了一個神投手的外號 。陳大個子後來終於考上了研究生。陳老師上研究生後一時沒有老師頂替他，臨時從大學基礎部數學教研室調來了李老師。李老師是我們家的鄰居，和我很熟。李老師上課有兩個特點。一是板書特別清楚，每一個字都是胖墩墩，圓鼓鼓，獨立敦實的樣子；二是邏輯性特別強。一道特難的題目，一經他分析，一下兒就變得簡單明了！可能是李老師的原因，我至今對數學仍然充滿了熱愛。李老師給我們上課的那一學期的期末考試有一道幾何題特別難，怎麽也做不出來，但還是囉裏囉唆寫了一大堆。發下卷子一看，李老師居然給了我滿分，不由得心中一陣竊喜。何燕是我們班學習好而且很認真的人，她借來我的卷子查看那道題，左看右看都不明白，問我，我當然也不明白，（而且相信李老師也沒弄明白）又沒有勇氣把真相說出來，隻好吱吱唔唔蒙哄過關。上次何燕從聖路易斯過來時，我對她提起此事，她說她不記得了。後來我大學畢業後也到基礎部工作，和李老師成了同事，李老師老問我，什麽時候考研究生告訴他一聲，他幫我輔導輔導數學（李老師是出研究生試卷的數學老師），現在李老師已經退休，是一個幽默風趣的好老頭兒。

我們上高中的時候，男生女生是不相互講話的，每當老師要通過一個男生（女生）找女生（男生）有事情時，那位男生都會到女生麵前神情嚴肅地說，某某同學劉老師要你去一下，仿佛和你有深仇大恨似的。為了防止同學上課時講話，老師安排我們一列男生一列女生交叉坐。我的同桌是一叫汪峰的男生，他是我們學校的團委書記，屬於德，智，體全麵發展的好學生。後來他考進了華中理工大學計算機係，四年後又考上河南一所大學哲學係的研究生，後來分回武漢到一所大學教哲學。八十年代是理科一統天下，似乎隻有數理化不是太好的人才學文科，像汪鋒這樣的是少之又少。我想他一定是真心喜歡哲學，才做出如此壯舉。不過，想一想用經過理科訓練的思維去思考哲學問題，一定會有不同的理解和收獲。

張穎是我中學時代的好朋友，大學讀的是文理兼收的經濟管理，大學畢業後考上了武漢大學政治經濟學的研究生，學潮的時候，也和她的同學一起到水果湖省委大院門前靜坐。後來被她的導師看到，將她臭罵一頓，說她的行為是自砸飯碗。看來她的導師還是有一定遠見卓識的。現在張穎在武大教書，帶7，8個研究生，經常被公司和政府部門請去做規劃，忙得不亦樂乎，讓我們這些在海外混飯吃的人好生羨慕。

還有一位叫趙麗的女同學，她不是那種很聰明的女孩子，能上年紀快班全靠她的刻苦，每次老師上完課，她都會有一些問題問老師。後來她還是沒有考上大學，上了技校，後來分到一家工廠，再後來找了一個在電力局工作的男朋友，結婚生子。兩個在別人看來很平凡的人互相非常相愛，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還經常相約去看電影，讓忙得都不知道電影院門朝哪開的張穎好一陣嫉妒。其實，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的軌跡，有一分屬於自己的生活，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屬於自己的那份生活過好！

我們班裏缺乏那種熱心，有組織才能的人，比較散。高中畢業後隻有過一次聚會。20幾個女生有近一半在北美，大家平時很少聯係，各忙各的，隻是在節日的時候會互相問候，淡淡的，卻讓你感到很溫暖。
願那些在北美的同學能讀到這篇小文。祝願高二一班同學都過得幸福，快樂！

所有跟帖： 

• 回複：中學紀事-最難忘是同桌的你。 -醜女的天空- ♀ (0 bytes) () 02/03/2009 postreply 12:23:38

• 平實樸素的文字一樣能打動人，二十幾年前的往事如今回憶 -為人父- ♂ (30 bytes) () 02/03/2009 postreply 12:41:11

• 謝謝！20年後再相見，都已是老師當年的年齡。 -順天- ♀ (0 bytes) () 02/03/2009 postreply 12:46:07

• 中學時的記憶確實讓人難忘，那是青澀少年成長的年代 -squirrel_6- ♀ (0 bytes) () 02/03/2009 postreply 12:56:08

• 中學很遙遠了，幾十年，過得真是快啊。。。 -彼岸的燈火- ♀ (0 bytes) () 02/03/2009 postreply 17:44:54

• 回複：中學紀事：頂樸實好文！ -dongfangshaoer- ♀ (0 bytes) () 02/03/2009 postreply 20:07: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