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ah,電話找你。”Maria說。
這是10月初的一天,天高雲淡,太陽明晃晃的,樹葉開始飄落,在草坪上點綴些金黃。在初秋陰冷了幾天之後,氣溫回升到攝氏20度左右,夏天似乎欲走還留,Jenny說她醃的肉都不敢吊出去風幹,怕壞了。Jenny說這話的時候兩手正在我光滑的脊背上揉捏,滿手是油。Jenny是個按摩師,據她說以前在湖南大學裏做行政,移民後找不到專業工作,不得已考了個按摩師牌。她不像一般湖南妹子那麽嬌氣,說話嗓門大,笑起來很爽朗,手上也有勁。因為人實在兼手法好,在試過幾個按摩師之後我就把自己交給了她。常常是在回蕩著悠揚輕音樂的恒溫的房間裏,她盡量壓低嗓門說些雞毛蒜皮的事,而我則昏昏欲睡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記得第一次拿公司的福利去按摩,被告知要脫光衣服,心想確實和國內不一樣,可接下來又想到曾經的室友用的是一位男性按摩師,因為我喜歡手重的還曾經向我推薦過,如此那般的聯想讓我立馬目瞪口呆。
“Sarah,她要找說中文的。”Maria解釋說。
Maria是我同事,葡萄牙人,不到50就當了祖母,言行舉止也就如祖母一般,比較囉嗦比較慢,心腸雖好,嘴巴卻不大幹淨。有一次和一位胡攪蠻纏的客戶在電話裏爭辯,沒完全放下電話就罵對方傻冒,被對方聽到,不屈不撓地要討個說法,害得她差點丟了飯碗。她老說自己最大的愛好是讀書,可自從我和她共事就沒見她讀過書,隻知道她喜歡不停地說話,碰到沒人搭腔就自言自語,弄得有一天如果她不在辦公室所有人都能知道,因為“太安靜了”。我們管轄的區域居住了從世界各地湧來的各色人種,中國人也不少,有些是早期從香港台灣過來的,語言不好,所以遇到同胞有事相求,我一般不會拒絕。
“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你?”我操著職業口吻拿起電話。
“請問是Sarah嗎?我是xxx號客戶。可不可以占用你一些時間?”對方說的是不標準的普通話。
“xxx號?”我下意識地重複著,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這時我掃見旁邊的Maria在給我使眼色,定定神,這個地址在我腦子裏清晰起來,我有點警覺了:“你有什麽事嗎?”
“我可以和你私下談談嗎?我請你吃午飯!”對方好像很誠懇。
“不用了,我吃過飯去找你吧。”盡管Maria一再朝我擠眼睛,我還是不忍拒絕。
放下電話Maria就衝我喊:“Sarah,她和你說什麽了,你知道她是誰啊?!”
我確實知道她是誰,雖然沒見過麵,可是她和那個單位已經是我們辦公室最近談論的熱點話題了。此女子租這個單位開了間“Spa”,明裏作正經生意,暗地卻從事賣淫活動,我們正在聯係業主。這個時候,她找我,還要私下談?我心裏敲開了鼓。
Maria知道了她找我的原因,堅決反對:“Sarah,她要和你談什麽?有什麽問題讓她找她的房東!”
辦公室其他的人也七嘴八舌:“Sarah,她是不是要給你提供免費按摩啊?嘻嘻”-----我白了他一眼,完全是個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的家夥。
“Sarah,到她那裏千萬不要喝她給你的任何東西啊!”-----我感激地笑笑
“Sarah,不要去她那裏,要去也去公共場所和她見麵。”-----咦,這倒是個好主意。
最後還是我們頭拍板:Sarah,你帶上pettycash和她去foodcourt喝咖啡,看她同你說什麽。我會讓保安在附近轉轉,不會有事的,放心!
我暗地裏發笑:這都什麽年代了,見個妓女也用不著這麽興師動眾吧。盡管此生至今沒和這類人等有過任何交手,可妓女不也是人嘛,而且我堅信一點:邪不壓正。
於是,在一個清如水明如鏡的秋天的中午,我懷著一種複雜微妙的心情,有點興奮刺激,有點忐忑,有點期待地,去赴一個妓女的約會。
2008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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