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縫中的將軍——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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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四牌樓下人群熙攘,沿街小販吆喝不斷,一個賣烤白薯的老兒正從烤爐裏與人拿著熱騰騰的白薯。一群地痞簇擁著一個身著長袍馬褂,足登千層底布鞋,頭戴灰鼠無沿船形軟帽,鼻子上架著個圓框黑片墨鏡的人大搖大擺走來。隻見沿途小販、商號紛紛拿出不等的銀元、銅板主動孝敬上去。

此人號稱西霸天,是北京四九城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頭蛇。仗著幾分膽色加之天性無賴以耍光棍起家,糾集了一群不務正業的酒徒煙鬼,把個西城鬧得烏煙瘴氣。尋常人家見其避而遠之,小商小販為了生計隻好忍氣吞聲給他進貢。

看到這幫凶神,那賣白薯的老兒急忙將一手謄出向圍裙錢袋內伸去,摸索半天摳出三枚銅板,剛剛哆哆嗦嗦遞上一個鼻鬥(二光)撲麵煽來。手上銅板飛向半空,另一隻手中白薯顛在了西霸天的馬褂上。那煙色段子馬褂立時染上一塊薯漬,老兒見狀大驚失色。沒容他跪求出口,眾嘍羅已蜂擁而上。口中罵著拳腳夯著,頃刻間老兒已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眼見再打就沒命了。

張兆光此時正好拉車從這裏經過,他不顧車上客人,貓腰放下車把縱身向西霸天撲去。他深知擒賊先擒王,一把鎖住了西霸天喉嚨,掏出腰中軍校匕首抵在了西霸天的胸膛。隻聽他大喝一聲:“快叫他們停手,不然我要你的命!”

大凡這流氓無賴都是假青皮,知道不過傷個皮毛之時個個奮勇無敵,叫囂塵上,真在生死關頭無一不是鬆包軟蛋,哭爹喊娘。

西霸天麵對明晃晃的利刃,一股寒氣直衝心底顫聲嚎道:“快住手!”

群氓們見狀急忙停手,一看張照光隻是一人,便四麵圍攏上來。張照光將刀尖輕輕向上一挑劃破西霸天的下頜冷笑道:“告訴他們老實點,否則別說我這刀鋒飲血。”

這聲音不高,可那陰冷之氣卻使西霸天不寒而栗。他忙不迭地向嘍羅們擺著手喊道:“你們他媽瞎了眼啦!還不快快退下。”

西霸天此時心中想,好你個臭拉車的,隻要你放開我就有你小子好瞧的。他知道隻要他一脫離險境嘍羅們便會蜂擁而上。

張兆光何嚐不知呢?這會兒是出手容易收手難了。可總用刀架著也不是事,他逼著西霸天叫狗腿子們都聚集成一團,然後拖著西霸天向後退了十來步猛地將西霸天往前一推轉身撒腿就跑。

群氓門呼叫著緊緊追趕,西霸天叫回倆人說:“你們倆拉著這車去車行問清老板,這車是誰租的。他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

張兆光奔跑如飛,從六合胡同南口鑽進轉幾個胡同到了東官房,轉眼將那幫無賴甩沒了影兒。停下來後想起洋車還扔在那裏,況且今日是與沈克相約之日豈能不去?想了想將拉車號衣脫下,翻過來包好係實背在肩上,穿著軍衣向回走去。

胡二拉了幾趟後想到該去赴約,便來到護國寺車行退車。拿回押金正從車行大門拐出向西行走,迎麵兩人單手拉著一輛空車老遠就向他喊道:“嘿,拉洋車的,認得這輛車是誰拉的嗎?”

胡二最厭煩流氓地痞,見這兩人歪帽敞懷大襠燈籠褲就知不是好人,本不予理睬卻看到車號是照光弟的不免心生蹊蹺,他本是個粗中有細之人便反問道:“這車是我們車行的,可我不知是誰租的。怎麽,莫非二位撿的?”

“哪兒他媽那麽好撿?這丫挺的打了我們大哥跑了,我們是來查找的。”

“噢,不知二位的大哥是誰?我倒是願幫二位查找。”胡二恭敬討好地說。其中瘦子挑著大拇哥說道:“西霸天,想必聽說過吧?今兒------

胡二聽到此早已飛出一腳將那瘦子踢倒,又一個白蛇吐芯用食、中二指將另一個無賴的招子封了,嚇得那二人扔下車子落荒而逃。胡二拉起車子到車行退了押金急步向西四牌樓趕去。

剛到牌樓下就聽一聲呐喊:“大哥,就是他!”

胡二看時是一幫流氓無賴正在路邊踢打著一個臥在地上被捆著的人,其中那讓自己踢倒在車行門前的地痞正指著自己向西霸天喊著。細看被捆之人乃是三弟張照光,頓時火起,正待奔上前去聽到一聲鬼叫。

“小的們,給我上,碎了丫挺的!”

西霸天一聲喝令爪牙們亮出家夥一擁而上,把胡二團團圍在了中央。胡二不慌不忙拉開架勢說道:“胡二我有些日子沒抻抻筋骨了,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河北滄州的小子。”

言罷一個大鵬展翅,直取西霸天。

這西霸天也不是個善碴子,從小在江湖黑道上混,學得了幾手三腳貓的功夫,隻是都是些下九流的陰招。見胡二直取自己麵門,忙矮身後仰右腿一鶴衝天直蹬胡二命根。這一招足見其歹毒,中了就要胡二小命。旁邊兩個嘍羅也輪起木棒擊向胡二頭頂。

哪知胡二這搏擊散打已練之置上,每一招都隨著實際變換著,正所謂實中有虛,虛中有實。隻見他突然一擰身子,一個旋子兩腳踢向二嘍羅,同時一掌掃向西霸天褲襠,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三腳貓畢竟是缺著一腳,西霸天這一腳蹬出本用的是周身氣力,哪裏還收得回?這招兒“襠裏橫” 生生被胡二一掌掃得見了青天,那皺著黑皮的玩意當啷在白日之下,兩腿根部現出斑斑斕斕銅錢大的黑斑,一看便知這是在八大胡同外的黑窯子裏染上過髒病。惹得一眾圍觀百姓掩鼻嗤笑,平日不可一世的西霸天此刻成了天。

胡二以手作刀氣力所到之處令山石崩裂、錦緞開花。若不是他手下留情隻想顯示一下利害丟丟西霸天的臉麵,真的劈向他那爛龜,此刻西霸天恐怕早已和李連英伺候慈禧去了。

無賴畢竟是無賴,拿著人家的情麵看成是對自己的畏懼。西霸天不但沒領情反而提拉著褲子嚎道:“上,都給我上!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野小子!”

眼看眾無賴倚仗人多勢眾,將胡二圍了個水泄不通。胡二一時興起,上、中、下三處丹田立時凝聚一股神氣,大喝一聲:“不怕死的就來吧!”

胡二此時再出手那可就是處處殺機、招招致命了。

“大哥,小弟來也!”忽見西北角重嘍羅紛紛倒下,沈克高大的身影倏然到得眼前。胡二見狀精神倍增,一趟地趟拳打得眾無賴東倒西歪、人仰馬翻。

西霸天正欲轉身逃去,被沈克一把薅住,如同讓老鷹叨在半空的小雞。他哆哆嗦嗦求道:“軍爺饒命,小的我有眼不識泰山------有眼不識泰山------

“二哥,不能饒他!”張照光喊道。

“去,把我兄弟的繩子解開,再請一個醫生來。”沈克怒視著抖動不已的西霸天說道。西霸天臉色灰白口中不停地說:“是------

他叫一個手下去請醫生,自己乖乖地跪在地上去解張照光身上的繩子。張照光起身狠命地踢著西霸天,嘴裏罵著:“你們這群王八蛋,專他媽欺負百姓!今天也叫你常常挨打的滋味。”

胡二收拾了四散的無賴後跑過來說:“三弟歇歇!看我的。”

隻見他話落手起,閃電般地摘了西霸天的兩臂連同下頜的環。這一下西霸天可有了樣,你看他那倭瓜臉變長,兩隻胳膊低了耷拉地像個稻草人。想說說不出,要動動不了,隻好跪在地上用一雙蛤蟆眼中的可憐目光盡力地乞求著。

沈克看他那可憐相便對胡二說:“大哥,既然他已知錯就繞了他吧。”

胡二瞪著兩眼喝道:“西霸天,你今後還敢不敢欺負百姓?”

西霸天連連搖頭,胡二這才接上了他的環骨。西霸天邊喏便向後退,轉身倉惶而逃。

看著胡二的號衣沈克問道:“你二人為何還在拉車,莫非盤纏不夠?”

“那倒不是。隻是覺得與其瞪眼幹等倒不如找點事做,否則這些天多麽難熬啊。” 張兆光揉著麻木的雙臂說。

“我已和張維璽團長說好讓你二人到我團當兵,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我---還是想等軍校複課後回校學些本領。當兵能有多大出息?” 張照光遲疑地說。胡二接口道:“坐那鳥屋裏比比劃劃、清清嗓子能學到啥本事?不如在沙場上真刀實槍地闖它一番,那才是英雄好漢。”

“你就知道打殺,如今槍炮都普遍派上用場,就連飛機都有了,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不容你近身一摟扳機早要了你小命。要想做番事業,就要學些新招數,隻有掌握了先進的技術才能有所造就。”張照光不屑地白了胡二一眼。這嗆白使胡二火起,他臉紅脖子粗地剛想還口被沈克止住:“照光弟說得有理。但你可曾想過,這兵荒馬亂之時,軍校何時能夠複課?大哥話糙理不糙,正是在實戰中才能練就真本事。況且我團屬馮玉祥部,此人是個有誌有德之人,不比那些軍閥,今後必成大事。自古英雄不問出處,我等正好在此發揮己之所能。再者你今天當兵也不耽誤你上軍校,有朝一日軍校真能複課你再去也不遲啊!”

張照光入夢初醒一拍腦袋說道:“可不是嘛,二哥此話有理,小弟我就跟你去馮玉祥部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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