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日記選（二十）傷痛讓人腦變得清醒
回到家，腹部、胸部和右手的小手指都一陣陣地痛著。媽媽用一種憐愛的眼光看著我，讓我喝了一碗她熬的皮蛋瘦肉粥。粥還是太稠了，肉末也放多了一點。我這才發現自己竟是那樣地餓，一口氣喝了三大碗，吃了醫生開的止痛藥，倒頭便睡了。
第二天，是手機的響聲把我鬧醒了。我一動右手，才想起自己的無名指是有個小架子栓著的。於是換了左手去接。我先看了號碼，是嵐嵐。我幾乎有點不想接這個電話。我該告訴她什麽呢？我天生就是個不成器的倒黴蛋。可是，在這倒黴的時刻，我又很想聽見她那溫柔的聲音。我還是仍不住地把手機拿了起來，並插上了耳機。
“喂，你還好嗎？” 她總喜歡那樣地問候。“昨天想給 你打電話的，但又加班了。你今天要陪莊叔去談判，準備好了嗎？我有點替你著急。”
我打斷了她，鼓起勇氣說，“我不去了。我昨天，昨天，出了車禍，車大概也全報銷了。”
“你說什麽，出了車禍？”她開始詢問起我是否受傷，在什麽時候出的事情，現在身在何處等一大堆的問題。我突然覺得她說話有點象我媽；女人總是有很多的問題，她們花很多的時間問，就是警察也不會問那麽詳細的。我有點想掛斷電話，
“嵐嵐，我頭痛著呢。一會兒還要給保險公司打電話。你現在是在上班吧。”
“嗯。有個小空隙，我便溜出來給你打電話了。你情緒不好是嗎？那我晚上再打過來。” 她的口氣中透著一種姐姐般的寬容，讓我有愧疚感。
“哦，我也可以再打回來的。你幾點下班，我打過來吧。”
“今天還是要加班的。我過幾天要去意大利出差了。老板今天早上剛剛告訴我的。”她說。
“意大利？那不挺遠的嗎？過幾天就去？哪天？” 我很是意外，但聽出來她語氣中的興奮，心裏頓有一種失落感。
“周五。我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我一直都想去歐洲的。”她說。
我想起了爸說過的她遲早會飛的那句話，知道今天那句話算是靈驗了。我沉默了。
“冬冬，你怎麽了？我知道我們說好了這個周六一起過個生日的。可是，我們可以推遲幾周，對嗎？再說，你現在不也受傷了嗎？”
“我隻是頭痛。我根本沒想生日的事情。你這一提，我倒想起來了。這一翻車，我好像忘記了好多的事情。” 我掩飾著自己的失落，“可不，馬上就二十歲了。”
“還說呢，我都要二十四了。我媽都叫我老姑娘了。” 她輕聲笑了起來。
“不說這些了吧。我真的是要和保險公司聯係了。這下保險要大漲價了。”
“可能的。但是先別不高興了，我們過幾周一定見個麵，我過來也行的。聽說坐大巴過來聽便宜的。” 她安慰著我。
“沒事的。我想，等這些倒黴事過去了，我去開個修電腦的公司，自己當老板了。” 我狠狠地說出了這個突然變得很強烈的想法，“讓學校，讓老板們都見鬼去吧.。我要當自己的老板。我說過我不會永遠倒黴的。”
我們終止了通話。我和保險公司聯係了一下，對方說需要警方的簡單文件。他們會很快派人去檢查那輛車的情況而後和我聯係的。我問他們要多久，他說幾天之內。
剛掛了電話，鈴聲又響了，我接了起來，聽見一個不熟悉的聲音：帶點男生腔卻知道是個女的。“你是誰啊？”
”Aspen, 你媽媽的同事啊。你媽媽說你出車禍了呀？先問候一下。”
Aspen, 一個對我來說有點奇特的名字。我對她的印象一直都還不壞，但實在想不出來她為啥給我打電話。搞半天是她代替我去陪莊叔談判，想從我這兒打探點情況。我知道她是個實心人，便把莊光明公司的財務情況，技術實力和對方公司對這個公司感興趣的原因一股腦甩給了她。說著，我仿佛覺得自己的思路挺清晰的。
“還挺複雜的，小弟你可給你姐出了個難題。我對你們的業務一無所知，到時怎麽說話呀？人一聽就是個外行。”
“不會的。莊光明可精明著呢。他早有了成型的想法，你隻需要在英文上提他一下就可以了。到時候有緊急情況你打我手機，反正我今天哪兒都不去，” 我說。
“唉，中國人做生意也真是的，怎麽這麽冒險的，膽子也太大了。如果我是你不會在這家公司打工的。” 她歎了口氣，“這靠朋友一萬、兩萬湊起來的公司，風險太大了。他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生意沒？萬一失敗了，都沒退路了。”
“你說的沒錯。等我把車的事情搞定了，我也要離開了！我媽說，他在大陸也有生意的。” 我覺得讓Aspen把我的想法傳給媽也挺不錯的呀。”
“啊，你年紀不大，這麽老謀深算的。你們家可是在裏麵有投資的。”她笑了。
“那個跟我關係大嗎？我想好了，等傷好了，先去超市打工賺錢，等有了六千塊，我就開個電腦修理店，專門給人維修電腦，兼帶尋找丟失電腦信息的。應該可以做起來的。要虧也是虧個租金。”
“你這麽厲害。這是人不可貌相啊！你看著還特實誠，你媽也好說。” 她似乎很意外。
“哦，很抱歉給你這種印象了。我這人不好不壞，一般吧！”我用調侃的口吻說。
“可不，公司還沒倒，你後路都想好了，這還不夠狡猾嗎？你媽對你還是不夠了解吧？” 她的聲音裏透著一種作弄人的快感。
“是又怎麽樣？我這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要退學，我想得憂鬱症。我要辦公司，礙到誰了嗎？人不是為自己活得嗎？家長是什麽，老是讓你朝他們設的圈子裏轉，老是擺出樣子來讓你有罪惡感，好像他們真知道生活是什麽，其實他們也不知道。去他的!” 我說完這句話，心頭爽了很多。
“小孩你還真行。對生活懂的不少。這也是我對我爸媽的想法。都讓你給說出來了。以後咱倆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很不幸地說，現在我要去履行你留下的職責了。” 她說罷便掛了電話。
能有機會和女孩子吃飯總是讓我高興的。我心裏舒坦了一會兒，突然又生出去偷看媽的電子郵箱的念頭。我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這麽做了。也許Aspen 是對的，我其實是個狡猾的人，車禍之後，我似乎一夜間把事情看得很透。我從容地打開了她的電腦，細細地按日期讀了他們之間的通信，最近的幾封信讓我心頭寒絲絲的。莊光明竟然語氣認真地提出要和媽結婚的要求。媽在幾封信中都以給我和老爸留麵子和對朋友圈裏的輿論攻擊擔憂而拒絕了。原來他是認真的。那他就還是算光明的吧。可媽顧慮的是什麽呢？應該不是我，是爸，還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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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腹部、胸部和右手的小手指都一陣陣地痛著。媽媽用一種憐愛的眼光看著我，讓我喝了一碗她熬的皮蛋瘦肉粥。粥還是太稠了，肉末也放多了一點。我這才發現自己竟是那樣地餓，一口氣喝了三大碗，吃了醫生開的止痛藥，倒頭便睡了。
第二天，是手機的響聲把我鬧醒了。我一動右手，才想起自己的無名指是有個小架子栓著的。於是換了左手去接。我先看了號碼，是嵐嵐。我幾乎有點不想接這個電話。我該告訴她什麽呢？我天生就是個不成器的倒黴蛋。可是，在這倒黴的時刻，我又很想聽見她那溫柔的聲音。我還是仍不住地把手機拿了起來，並插上了耳機。
“喂，你還好嗎？” 她總喜歡那樣地問候。“昨天想給 你打電話的，但又加班了。你今天要陪莊叔去談判，準備好了嗎？我有點替你著急。”
我打斷了她，鼓起勇氣說，“我不去了。我昨天，昨天，出了車禍，車大概也全報銷了。”
“你說什麽，出了車禍？”她開始詢問起我是否受傷，在什麽時候出的事情，現在身在何處等一大堆的問題。我突然覺得她說話有點象我媽；女人總是有很多的問題，她們花很多的時間問，就是警察也不會問那麽詳細的。我有點想掛斷電話，
“嵐嵐，我頭痛著呢。一會兒還要給保險公司打電話。你現在是在上班吧。”
“嗯。有個小空隙，我便溜出來給你打電話了。你情緒不好是嗎？那我晚上再打過來。” 她的口氣中透著一種姐姐般的寬容，讓我有愧疚感。
“哦，我也可以再打回來的。你幾點下班，我打過來吧。”
“今天還是要加班的。我過幾天要去意大利出差了。老板今天早上剛剛告訴我的。”她說。
“意大利？那不挺遠的嗎？過幾天就去？哪天？” 我很是意外，但聽出來她語氣中的興奮，心裏頓有一種失落感。
“周五。我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我一直都想去歐洲的。”她說。
我想起了爸說過的她遲早會飛的那句話，知道今天那句話算是靈驗了。我沉默了。
“冬冬，你怎麽了？我知道我們說好了這個周六一起過個生日的。可是，我們可以推遲幾周，對嗎？再說，你現在不也受傷了嗎？”
“我隻是頭痛。我根本沒想生日的事情。你這一提，我倒想起來了。這一翻車，我好像忘記了好多的事情。” 我掩飾著自己的失落，“可不，馬上就二十歲了。”
“還說呢，我都要二十四了。我媽都叫我老姑娘了。” 她輕聲笑了起來。
“不說這些了吧。我真的是要和保險公司聯係了。這下保險要大漲價了。”
“可能的。但是先別不高興了，我們過幾周一定見個麵，我過來也行的。聽說坐大巴過來聽便宜的。” 她安慰著我。
“沒事的。我想，等這些倒黴事過去了，我去開個修電腦的公司，自己當老板了。” 我狠狠地說出了這個突然變得很強烈的想法，“讓學校，讓老板們都見鬼去吧.。我要當自己的老板。我說過我不會永遠倒黴的。”
我們終止了通話。我和保險公司聯係了一下，對方說需要警方的簡單文件。他們會很快派人去檢查那輛車的情況而後和我聯係的。我問他們要多久，他說幾天之內。
剛掛了電話，鈴聲又響了，我接了起來，聽見一個不熟悉的聲音：帶點男生腔卻知道是個女的。“你是誰啊？”
”Aspen, 你媽媽的同事啊。你媽媽說你出車禍了呀？先問候一下。”
Aspen, 一個對我來說有點奇特的名字。我對她的印象一直都還不壞，但實在想不出來她為啥給我打電話。搞半天是她代替我去陪莊叔談判，想從我這兒打探點情況。我知道她是個實心人，便把莊光明公司的財務情況，技術實力和對方公司對這個公司感興趣的原因一股腦甩給了她。說著，我仿佛覺得自己的思路挺清晰的。
“還挺複雜的，小弟你可給你姐出了個難題。我對你們的業務一無所知，到時怎麽說話呀？人一聽就是個外行。”
“不會的。莊光明可精明著呢。他早有了成型的想法，你隻需要在英文上提他一下就可以了。到時候有緊急情況你打我手機，反正我今天哪兒都不去，” 我說。
“唉，中國人做生意也真是的，怎麽這麽冒險的，膽子也太大了。如果我是你不會在這家公司打工的。” 她歎了口氣，“這靠朋友一萬、兩萬湊起來的公司，風險太大了。他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生意沒？萬一失敗了，都沒退路了。”
“你說的沒錯。等我把車的事情搞定了，我也要離開了！我媽說，他在大陸也有生意的。” 我覺得讓Aspen把我的想法傳給媽也挺不錯的呀。”
“啊，你年紀不大，這麽老謀深算的。你們家可是在裏麵有投資的。”她笑了。
“那個跟我關係大嗎？我想好了，等傷好了，先去超市打工賺錢，等有了六千塊，我就開個電腦修理店，專門給人維修電腦，兼帶尋找丟失電腦信息的。應該可以做起來的。要虧也是虧個租金。”
“你這麽厲害。這是人不可貌相啊！你看著還特實誠，你媽也好說。” 她似乎很意外。
“哦，很抱歉給你這種印象了。我這人不好不壞，一般吧！”我用調侃的口吻說。
“可不，公司還沒倒，你後路都想好了，這還不夠狡猾嗎？你媽對你還是不夠了解吧？” 她的聲音裏透著一種作弄人的快感。
“是又怎麽樣？我這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要退學，我想得憂鬱症。我要辦公司，礙到誰了嗎？人不是為自己活得嗎？家長是什麽，老是讓你朝他們設的圈子裏轉，老是擺出樣子來讓你有罪惡感，好像他們真知道生活是什麽，其實他們也不知道。去他的!” 我說完這句話，心頭爽了很多。
“小孩你還真行。對生活懂的不少。這也是我對我爸媽的想法。都讓你給說出來了。以後咱倆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很不幸地說，現在我要去履行你留下的職責了。” 她說罷便掛了電話。
能有機會和女孩子吃飯總是讓我高興的。我心裏舒坦了一會兒，突然又生出去偷看媽的電子郵箱的念頭。我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這麽做了。也許Aspen 是對的，我其實是個狡猾的人，車禍之後，我似乎一夜間把事情看得很透。我從容地打開了她的電腦，細細地按日期讀了他們之間的通信，最近的幾封信讓我心頭寒絲絲的。莊光明竟然語氣認真地提出要和媽結婚的要求。媽在幾封信中都以給我和老爸留麵子和對朋友圈裏的輿論攻擊擔憂而拒絕了。原來他是認真的。那他就還是算光明的吧。可媽顧慮的是什麽呢？應該不是我，是爸，還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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