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藏推薦丨豆瓣評分9.1 齊邦媛:《巨流河》

來源: 狄冠元 2023-04-20 21:33:36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54788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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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陰縣圖書館 2023-03-01 23:07 Posted on 山東
 
齊邦媛教授是台灣文學和教育界最受敬重的一位前輩,弟子門生多恭稱為"齊先生"。在邦媛先生的自傳《巨流河》裏,齊先生回顧她波折重重的大半生,從東北流亡到關內、西南,又從大陸流亡到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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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個人的成長和家國的喪亂如影隨形,而她六十多年的台灣經驗則見證了一代"大陸人"如何從漂流到落地生根的曆程。
 
類似《巨流河》的回憶錄近年在海峽兩岸並不少見,比齊先生的經曆更傳奇者也大有人在,但何以這本書如此受到矚目?我以為《巨流河》之所以可讀,是因為齊先生不僅寫下一本自傳而已。
 
透過個人遭遇,她更觸及了現代中國種種不得已的轉折:東北與台灣——齊先生的兩個故鄉劇烈的嬗變;知識分子的顛沛流離和他們無時或已的憂患意識;還有女性獻身學術的挫折和勇氣。
 
更重要的,作為一位文學播種者,齊先生不斷叩問:在如此充滿缺憾的曆史裏,為什麽文學才是必要的堅持?
 
而《巨流河》本身不也可以是一本文學作品?不少讀者深為書中的篇章所動容。齊先生筆下的人和事當然有其感人因素,但她的敘述風格可能也是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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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邦媛
 
《巨流河》涵蓋的那個時代,實在說來,真是"歡樂苦短,憂愁實多",齊先生也不諱言她是在哭泣中長大的孩子。然而多少年後,她竟是以最內斂的方式處理那些原該催淚的材料。這裏所蘊藏的深情和所顯現的節製,不是過來人不能如此。《巨流河》從東北的巨流河寫起,以台灣的啞口海結束,從波瀾壯闊到波瀾不驚,我們的前輩是以她大半生的曆練體現了她的文學情懷。
 
館藏地點及架位號見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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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東北與台灣
 
《巨流河》是一本惆悵的書。惆悵,與其說齊先生個人的感懷,更不如說她和她那個世代總體情緒的投射。以家世教育和成就而言,齊先生其實可以說是幸運的。然而表象之下,她寫出一代人的追求與遺憾,希望與悵惘。
 
齊先生出身遼寧鐵嶺,六歲離開家鄉,以後17年輾轉大江南北。1947年在極偶然的機會下,齊先生到台灣擔任台大外文係助教,未料就此定居超過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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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邦媛(後右)年輕時與家人合影
 
從東北到台灣,從6年到60年,這兩個地方一個是她魂牽夢縈的原籍,一個是她安身立命的所在,都是她的故鄉。而這兩個地方所產生的微妙互動,和所蘊藉的巨大曆史憂傷,我以為是《巨流河》全書力量的來源。東北與台灣距離遙遠,幅員地理大不相同,卻在近現代中國史上經曆類似命運,甚至形成互為倒影的關係。
 
東北原為滿清龍興之地,地廣人稀,直到1870年代才開放漢人屯墾定居。台灣孤懸海外,也遲至十九世紀才有大宗閩南移民入住。這兩個地方在二十世紀之交都成為東西帝國主義勢力覬覦的目標。
 
1895年甲午戰後,中日簽訂馬關條約,台灣與遼東半島同時被割讓給日本。之後遼東半島的歸屬引起帝俄、法國和德國的幹涉,幾經轉圜,方才由中國以"贖遼費"換回。列強勢力一旦介入,兩地從此多事。以後五十年台灣成為日本殖民地,而東北曆經日俄戰爭(1905)、九一八事變(1931),終於由日本一手導演建立滿洲國(1932~1945)。
 
《巨流河》對東北和台灣的曆史著墨不多,但讀者如果不能領會作者對這兩個地方的複雜情感,就難以理解字裏行間的心聲。而書中串聯東北和台灣曆史、政治的重要線索,是邦媛先生的父親齊世英先生(1899~1987)。
 
齊世英是民初東北的精英分子。早年受到張作霖的提拔,曾經先後赴日本、德國留學。在東北當時閉塞的情況下,這是何等的資曆。然而青年齊世英另有抱負。
 
一九二五年他自德國回到沈陽,結識張大帥的部將、新軍領袖郭鬆齡(1883~1925)。郭憤於日俄侵犯東北而軍閥猶自內戰不已,策動倒戈反張,齊世英以一介文人身份慨然加入。但郭鬆齡沒有天時地利人和,未幾兵敗巨流河,並以身殉。齊世英從此流亡。
 
"渡不過的巨流河"成為《巨流河》回顧憂患重重的東北和中國曆史最重要的意象。假使郭鬆齡渡過巨流河,倒張成功,是否東北就能夠及早現代化,也就避免"九一八"、西安事變的發生?假使東北能夠得到中央重視,是否滿洲國就無法建立,也就沒日後的抗戰甚至國共內戰?但曆史不是假設,更無從改寫,齊世英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他進入關內,加入國民黨,負責東北黨務,與此同時又創立中山中學,收容東北流亡學生。抗戰結束,齊世英奉命整合東北人事,重建家鄉,卻發現國民黨的接收大員貪腐無能,聽任俄國人蹂躪東三省。中共崛起,東北是首先失守的地區,國民黨從這裏一敗塗地,齊世英再度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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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立東北中山中學門口集體合照
 
齊世英晚年有口述曆史問世,說明他與國民黨中央的半生齟齬,但是語多含蓄,而他的回憶基本止於1949年。《巨流河》的不同之處在於這是出於一個女兒對父親的追憶,視角自然不同,下文另議。
 
更值得注意的是《巨流河》敘述了齊世英來到台灣以後的遭遇。1954年齊世英因為反對增加電費以籌措軍餉的政策觸怒蔣介石,竟被開除黨籍;1960年更因與雷震及台籍人士吳三連、許世賢、郭雨新等人籌組新黨,幾乎係獄。
 
齊為台灣的民生和民主付出了他後半生的代價,但骨子裏他的反蔣也出於東北人的憾恨。不論是東北,還是台灣,不過都是蔣政權的棋子罷了。
 
渡不過的巨流河——多少壯懷激烈都已付諸流水。晚年的齊世英在充滿孤憤的日子裏鬱鬱以終。但正如唐君毅先生論中國人文精神所謂,從“驚天動地”到“寂天寞地”,求仁得仁,又何憾之有?而這位東北“漢子”與台灣的因緣是要由他的女兒來承續。
 
齊邦媛應是台灣光複後最早來台的大陸知識分子之一。彼時的台灣仍受日本戰敗影響,二二八事件剛過去不久,國共內戰方殷,充滿各種不確定的因素。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位年輕的東北女子在台灣開始了人生的另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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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邦媛與妹妹
 
齊先生是最早重視台灣文學的學者,也是譯介台灣文學的推手。她所交往的作家文人有不少站在國民黨甚至"大陸人"的對立麵,但不論政治風雲如何變換,他們的友情始終不渝。齊先生這樣的包容仿佛來自於一種奇妙的,同仇敵愾的義氣:她"懂得"一輩台灣人的心中,何嚐不也有一道過不去的巨流河?
 
巨流河那場戰役早就灰飛煙滅,照片裏當年那目光熠熠的熱血青年曆盡顛仆,已經安息。而他那六歲背井離鄉的女兒因緣際會,成為白先勇口中守護台灣"文學的天使"。
 
驀然回首,邦媛先生感歎擁抱台灣之餘,"她又何曾為自己生身的故鄉和為她而戰的人寫過一篇血淚記錄"?《巨流河》因此是本遲來的書。它是一場女兒與父親跨越生命巨流的對話,也是邦媛先生為不能回歸的東北、不再離開的台灣所作的告白。
 
 
-2-
四種"潔淨"典型
 
《巨流河》見證了大半個世紀的中國史,有十足可歌可泣的素材,但齊邦媛先生卻選擇了不同的回憶形式。她的敘述平白和緩,即使處理至痛時刻,也顯示極大的謙抑和低回。不少讀者指出這是此書的魅力所在,但我們更有不妨思考這樣的風格之下,蘊含了怎樣一種看待曆史的方法?又是什麽樣人和事促成了這樣的風格?
 
在《巨流河》所述及的眾多人物裏,我以為有四位最足以決定邦媛先生的態度:齊世英、張大飛、朱光潛、錢穆。如上所述,齊世英先生的一生是此書的"潛文本"。
 
父親齊世英從巨流河一役到國民黨撤離大陸,不折不扣的是個台麵上的人物,來台之後卻因為見罪領袖,過早結束事業。齊邦媛眼中的父親一身傲骨,從來不能躋身權力核心。但她認為父親的特色不在於他的擇善固執;更重要的,他是個"溫和潔淨"的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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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世英年輕時照片
 
正因如此,南京大屠殺後的齊世英在武漢與家人重逢,他"那一條潔白的手帕上都是灰黃的塵土……被眼淚濕得透透地。他說:'我們真是國破家亡了。'"重慶大轟炸後一夜大雨滂沱,"媽媽又在生病……全家擠在還有一半屋頂的屋內……他坐在床頭,一手撐著一把大雨傘遮著他和媽媽的頭,就這樣的等著天亮"……晚年的齊世英鬱鬱寡歡,每提東北淪陷始末,即淚流不能自已。這是失落愧疚的眼淚,也是潔身自愛的眼淚。
 
齊世英的一生大起大落,齊邦媛卻謂從父親學到"溫和"與"潔淨",很是耐人尋味。亂世出英雄,但成敗之外,又有幾人終其一生能保有"溫和"與"潔淨"?這是《巨流河》反思曆史與生命的基調。
 

懷抱著這樣的標準,齊邦媛寫下她和張大飛(1918~1945)的因緣。張大飛是東北子弟,父親在滿洲國成立時任沈陽縣警察局長,因為協助抗日,被日本人公開澆油漆燒死。張大飛逃入關內,進入中山中學而與齊家相識;七七事變他加入空軍,勝利前夕在河南一場空戰中殉國。張大飛的故事悲慘壯烈,他對少年齊邦媛的嗬護成為兩人最深刻的默契,當他宿命式地迎向死亡,他為生者留下永遠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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