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台灣黑色政治

血觀音背後的黑色台灣政治

原創： Lunananana

 

 

 

最近我看了一部台灣電影《血觀音》。故事講的是惠英紅飾演的棠夫人為扶持自己的情人在競選中獲勝，不惜釀造血案，犧牲女兒，將競選對手拉下馬。整體風格有點像台灣女性版的《教父》。

 

△ 《血觀音》

 

表麵上看，電影講的不過是女性角色間的明暗交鋒，但如果你熟悉台灣曆史，就會發現這背後隱藏的其實是台灣90年代的黑暗殘酷物語。而電影並非現實，因為真實的台灣曆史比電影更為殘酷。

 

 

《血觀音》片中有個不起眼的狠角色：議長許添發。表麵上看，許是位有頭有臉的政治人物，但他身邊的特助卻在其指使下肆意當眾羞辱記者，謀殺官員…

其實，許添發這類角色在90年代的台灣十分常見，他們的劣跡被稱為“官員涉黑”。

 

 

△ 許添發（中）和特助兼情人密斯張（右）

 

九十年代的台灣，黑幫曾一度流入基層議會，黑道中人披上了官服，辦事方式卻絲毫未變：為爭奪土地開發的利益，彰化縣副議長粘仲仁直接將競爭對手殺害，而高雄市前議長朱安雄在遭到通緝的情況下卻能夠照樣連任…

 

△ 得意洋洋的朱安雄和妻子

 

其中，最為囂張的狠人是原屏東議長鄭太吉。鄭本是個街頭混混，在黑幫扶持下混進權力階層，位置坐穩後便公開放話：就算他在屏東了殺人，也能被判無罪。

 

 

1994年，鄭太吉的負麵新聞被《民眾日報》曝光，惱羞成怒的鄭太吉直接帶領十多位手下持械衝往報社，打傷多名記者，一位懷孕的女記者因此流產。

由於鄭太吉的權勢過大，警方根本不敢插手。而台灣媒體迫於壓力，對於此案的背後主使隻字不提。更為可怕的是，在受傷記者養傷期間，鄭太吉竟然以議長身份前去慰問，還略帶嘲諷地對記者說：

“這個歹徒的手腳好像不太利落。”

事發一個月後，鄭太吉又卷入了與好友鍾源峰的利益糾葛之中，鄭帶領三手下直抄鍾府，當著其母的麵將鍾源峰強拖出大門，按在街邊，鍾母跪地哀求，但鄭太吉充耳不聞，連轟十六槍將人處死，場麵宛如黑幫電影般血腥。

礙於鄭太吉的的惡勢力，整個台灣除了頂級人權律師湯金全外，沒人敢插手此案。每次庭審，鄭太吉的小弟都會坐滿法庭，無聲地威脅被害人家屬及其律師，隻有在滿場警察保護下才能開庭。

鄭太吉的權勢給司法造成了巨大壓力，此案審了六年才審完。最終，鄭太吉於2000年被槍決，成為台灣司法史上唯一一個因殺人案而被槍決的地方議會議長。

 

 

△ 被押上警車後，鄭太吉才露出幾分迷茫

 

奇怪的是，黑道入住官場，卻與台灣當局打擊黑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1990年前後，為打擊黑惡勢力，台灣當局連續出台了多項大型掃黑政策，黑道生存空間遭到擠壓。

剛好在1987年，蔣經國宣布選舉向民眾開放，這卻給了台灣黑道一線生機：因為地方選舉花費巨大，普通人難以參與，唯有黑幫成員能夠依靠暴力快速斂財，因此在基層民主選舉中，笑到最後的居然是財力雄厚的黑道人士。

兩項看似光明的政策，卻開啟了台灣基層治安的殘酷黑暗年代。

 

 

 

電影中，林議員一家五口被人捆綁四肢，後腦槍決，這明顯是在影射九十年代台灣三大血案之一的“劉邦友血案”。

1996年11月21日，桃園縣長劉邦友等九人在縣長官邸被捆住手腳槍擊，八死一傷，震驚台灣社會。

 

 

△ 台灣媒體將其形容為“治安史上空前慘案”

 

 

事發當時，劉邦友正在處理一些土地和工程利益開發事件，而凶手犯案凶器是警衛用槍。因此，這樁案件極有可能是政治對手滅口。

然而在線索明朗的情況下，此案卻至今懸而未破。

在案件發生後，警方以“現場被破壞，證據不足”為由，草草結案。 更為諷刺的是，2004年，台灣政府推翻了曾經的案發現場，改建為警政辦公樓，親手銷毀了最重要的物證。

 

 

△ 案發時的桃園縣長官邸

 

然而，“劉邦友血案”僅僅是連環血案的開端：事發僅九天後，民進黨婦女部主任彭婉如在回家路上離奇失蹤。三天後，警方在一間廢棄工廠中發現她的遺體，彭婉如全身赤裸，身中三十多刀，右眼被殘忍挖掉。

幾天後，兩萬人走上街頭向台灣警方施壓。但警方直到今天都沒能捉住凶手。

這種情況，直到 “白曉燕案件”上升到國際高度後才稍有改觀。1997年，正在讀高二的白曉燕被三名匪徒綁走。當晚，白曉燕的母親白冰冰收到了五百萬美元的贖金要求和一截女兒的小指。

 

 

△ 藝人白冰冰與女兒白曉燕合影

 

案件發生後，白冰冰迅速報警。警方調查進展異常緩慢，歹徒卻越發猖狂。 

在全省通緝的情況下，逃犯逃亡長達7個月，並在途中犯下50起性侵案，最終闖入南非駐台灣大使館中挾持南非官員，間接導致第二年元旦南非與台灣斷交。

 

 

△ 白曉燕案的懸賞金額高達兩千萬新台幣，為台灣史上罕見

 

△ 白曉燕案件影響極大，外媒也有報道

 

三起血案時間相隔僅6個月，台灣社會民怨四起，在四天內爆發了兩次十萬人以上的遊行。

 

△ 遊行民眾用鐳射光在“總統府”打出‌‌“認錯‌‌”大字，並向“總統府”呐喊‌‌“‘總統’認錯、連戰下台‌‌”

 

實際上，警方不作為正是國民黨內鬥種下的惡因：李登輝當選後，為打壓對手，不惜拉攏台灣地方派係甚至黑道人物參選。麵對紛繁複雜的政治兄殺，台灣警方對凶案近乎一概消極怠工。

在輿論壓力的反噬下，政務委員馬英九引咎辭職，但他在記者會上麵帶微笑，擺出一‌‌“ok‌‌”的手勢，仿佛這絲毫不會影響到他的仕途。

 

 

△ 辭官時候的馬英九臉上笑容依舊 

 

 

果不其然，這一猜想一語成讖：兩年後，馬英九依舊當選台北市市長，從此步步高升至“總統”。

 

 

 

《血觀音》片中一直有一個貫穿全劇的隱藏事件——“馮王之爭”，在片尾，馮秘書長摟著棠夫人看電視，才揭露之前棠夫人的所有布局都是為了讓自己的情人在競選中得勝。片中馮秘書長與王立法院院長競選黨內主席，影射的正是05年馬英九與立法院長王金平的 “馬王之爭”。

現實中，為了在國民黨黨主席競選中勝出，馬的團隊一再攻擊王搞“黑金”，賄賂選舉；王則直接表示對馬非常不滿，其手下當眾罵馬英九為畜生，整場競選烏煙瘴氣。最後馬英九勝出，王金平銜恨落敗。

 

△ 現實中的馬英九與王金平

 

 

 

《血觀音》中虛偽狠毒的主角棠夫人在現實中也有原型，影射的就是現實中的民進黨黨母餘陳月瑛。

 

△ 棠夫人（最左）本名“佘月影”，“佘”與“餘”相對，“陳”在台語發音為dán，與國語“棠”相對。

 

△ 現實中的餘陳月瑛（中）

 

和電影中的棠夫人一樣，現實中餘陳月瑛也是靠著夫家“餘家班”進入政壇，從議員坐到高雄縣縣長，2000年受邀擔任總統顧問，被認為是“為民辦事”的好官。

2002年，餘陳月瑛的麵具被徹底撕碎。在利益爭奪中處於劣勢的新瑞都公司大股東蘇惠珍爆料：餘陳月瑛曾多次在某貪官的小招待所中，用打麻將等方式拉攏政商人脈，把酒言歡間左右政府決策，和《血觀音》片中棠夫人用宴會交流情報的方式如出一轍。

 

 

△ 大股東蘇惠珍指稱當時的台灣中華開發銀行董事長劉泰英於1998年向她索要了10.5億元新台幣的巨額傭金，用來幫新瑞都公司籌資115億新台幣。

 

“新瑞都案”在台灣政界引起連環爆炸，牽涉到了許多台灣高官，甚至當時連李登輝也被傳喚出庭過。

 

△ 13年李登輝再次被指控貪汙

 

然而就在真相即將浮出水麵之際，案件的關鍵人物李明哲卻突然在家中暴斃，案件審查被迫中止。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血觀音》中，議長滅口證人，並偽造成自殺場景，用來阻礙警方調查。

餘陳月瑛雖然被起訴，但沒有入獄。也許是因為做多了壞事，隻能向宗教尋求心理安慰。案件爆出後，她迅速皈依佛光山，獲得法號「文苑居士」。如同《血觀音》中的棠夫人，親手炸死女兒後，隻能默念往生咒，流下鱷魚的眼淚。

 

 

△ 片中的棠夫人每日念佛

 

棠夫人每日念佛的場景，看上去諷刺意味十足，讓人不禁想起90年代台灣罪惡溫床的起因：二十多年前，蔣經國掃蕩黑幫，開放黨禁，看似是帶領民眾奔向光明，實際上卻使得台灣社會變成了一場黑色詭局。

直到今天，台灣黨內依舊用人唯親，許多人借機謀取私利。政黨腐敗得頭頂生瘡，經濟罪案像爆米花一樣連環爆出。

值得一提的是，《血觀音》與《大佛普拉斯》兩片相映成趣，一觀音一佛，觀音在上，周圍是上層汙穢血腥的肮髒交易，底層拜佛，拜的卻是佛裏藏屍。

對於《血觀音》，觀眾津津樂道的都是女性角色的陰冷黑暗，故事的冰冷詭譎，卻從未想到這還是導演美化過的情節。

片中尚有華府美景，光鮮亮麗。而現實中那些看不見的地方，隻會比想象中的更肮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