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湘龍／人死了，怎麽沒有狗抗議？
高雄籍翔利昇漁船長黃文忠率員從高雄興達港出海作業，1日在澎湖外海遭船難死於非命，人船返航高雄，軍方證實漁船遭誤射飛彈貫穿，圖為受損船艙一景。中央社記者程啟峰高雄攝
高雄籍翔利昇漁船長黃文忠率員從高雄興達港出海作業，1日在澎湖外海遭船難死於非命，人船返航高雄，軍方證實漁船遭誤射飛彈貫穿，圖為受損船艙一景。中央社記者程啟峰高雄攝
軍人打死了一隻狗和一個人。
死的狗叫小白。死的人叫老黃。翔利昇號的船長，黃文忠。
小白死了，有人去包圍，有人去抗議。老黃死了，除了家屬，那些抗議的人呢？
難不成，狗死了，人抗議，人死了，要等狗抗議嗎？
果然，寧為太平犬，勿當亂世人。人不如狗。拿狗做文章，愛心滿人間，拿人做文章，陰謀滿天飛。連抗議都打安全牌，這種世道，還有什麽是非標準。
老黃之死，豈可就近用小白的標準去檢視？最理想、衡平的檢視標準就是洪仲丘。洪仲丘是軍人。洪仲丘違紀被禁閉，禁閉中出操死亡，結果，政客、名嘴口中「史上最偉大社會運動」出現了。還有主題曲呢。成功幹掉兩個國防部長。成功廢掉軍事審判製度。成功造就了一個立委，甚至一個政黨，甚至，一個政權。民粹出動，軍監出空。軍中法紀名存實亡。
最後，這個社會以洪慈庸當選立委總結了這個事件。選舉期間，民進黨、時力的政客們，哪一個不努力往台中跑，努力站台刷存在？證明自己輔選有功，以慰洪仲丘在天之靈。
而今安在？
那些炒作「陰謀論」政客、名嘴們起碼該先回去檢視一下自己在洪仲丘事件裡極煽情、無知的發言，再回頭談「雄三」事件的政治處理，這樣會比較有準頭。當年炒作上士範佐憲的「詭異眼神」，現在炒作中士高嘉駿的「詭異笑容」。不過兩年前，號稱25萬人上街，玩演唱會噱頭，手機在夜晚集體映照出來的十字架，讓這個社會每個人都被狗血灑到。當時喊的口號如此清純：馬英九下台。今天竟然連國防部長都可以自我特赦。小兵下跪，部長無責，果真「禮不下士官，責不上部長」，這樣的風氣，軍隊還會有戰力？
三軍統帥蔡英文還記得當時自己的發言嗎？還記得當時同誌的表演嗎？今天再痛罵「目無軍紀、人謀不臧」，再要求「勇於反省」、「才能壯大軍隊」，再要和軍人「榮辱與共」，有說服力嗎？
洪仲丘之死，洪仲丘本人是完全有責的。黃文忠之死，黃文忠是完全無辜的。在政治責任的邏輯之下，在比例原則的邏輯之下，「三軍統帥」起碼要決定，這一刀要砍在自己或是砍在國防部長身上吧？馬英九為了洪仲丘不隻躹躬道歉，參加告別式，可是飽受羞辱。總不能因為黃文忠是「自己人」，放任黨籍立委護航到首鼠兩端、語無倫次？隻有事故責任，沒有政治責任？
看看這幾天已經「不知為誰而罵，不知為何而罵」的特定談話節目。調子幾乎就一個：這個軍隊很爛，這個飛彈很好。「人爛彈好」是這幾天特定政論節目消費這起重大事件的標準論述。順便粉飾一下事態。
事情嚴不嚴重？是標準的結果論。就是馮世寬部長口中的「上帝保佑」。台灣海峽是非常繁忙的航路。如果打中的是油輪、貨輪、遊輪、軍艦，那就糟了。但打中的是引爆不了「雄三」的塑化漁船，不幸中的大幸。「翔利昇」中彈的位置是不是真的就是「雄三」原本設定的座標，這是飛彈性能判定的關鍵，我不認為軍方已經說了真相。更何況，如果高嘉駿設定的座標是海峽中線之後的某個位置，「7月1日」可能就是一場腥風血雨。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馮世寬下不下台，不是馮世寬的問題。是蔡英文的問題。但黃文忠這條命，起碼該啟動幾個思考。
一、兩岸沒有「和平協議」。兩岸沒有「軍事查證機製」。台灣海峽一直沒有完成「非戰」程序。國民黨時代，隻要一碰這個議題，絕對口水先行，陰謀滿天。「雄三」事件之後，至少可以理智想想：這樣的台海，這樣的兩岸，是不是非常可怕？
二、不用再演「反飛彈公投」的老梗，每天拿解放軍一千多枚飛彈對準台灣，做為島內政治消費的零用金。飛彈的座標在哪比較重要。經過這個事件，誰的飛彈比較危險？誰的飛彈比較克製？起碼打平了。今年是1996年飛彈危機20周年。那還是前總統李登輝口中的「啞巴彈」（空包彈）。沒想到，20年後，台灣用實彈來回應這一切。
三、不要「放屁安狗心」。這起事件後遺症絕對很多。1先看看未來使用台海的民用機、船、人、貨保費是不是調高？2看解放軍是不是常態性提升戰備，以防這種無可想像的意外重演？3看國際社會、地緣政治是否降低對台灣的信賴度，包括軍購的難度都可能大幅提高。4看陸生、陸客等等兩岸民間交流是否因為「戰爭想像」而受衝擊？5看澎湖的觀光活動是否受到影響。
四、因為沒有和平協議，沒有軍事查證機製，麵對這種莫名其妙的危機，互信是最重要的安全閥。沒有「九二共識」，目前兩岸的互信空前低落，溝通機製全數中斷，「已讀不回」，讓兩岸的風險係數一再調高。到底如何建立一條像高速公路上的緊急求難電話一樣的危機溝通管道至關重要。難不成，真要解放軍隨時關注蔡正元臉書？「President of Taiwan」是蔡英文好嗎？
「洪仲丘之死」，神化死者，妖化軍隊，已經定調。現在再以三軍統帥身分出來講場麵話，貼「OK繃」，來不及了。何況，這個「新瓶裝舊酒」的政府，上任一個半月，幾乎天天都在「誤射」。射後不理，草草了事，誤傷者不計其數，荒腔走板，國家體製大壞。用新危機來掩蓋舊危機，用更大的危機來轉移之前的危機，幾乎就是這一個半月的「新聞邏輯」。
其實，相對於核一、美牛、罷工…，「雄三」事件，真的是小事。上帝保佑！
（作者唐湘龍，資深新聞工作者，政論節目資深評論員，現任電台節目主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