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首批駐台記者 10年駐台經驗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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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斌華10年駐台經驗談 

文/攝影‧陳成沛 (轉自兩岸商情八月22,2012)

陳斌華:台灣研究者,著有《自在台灣:一個大陸人的十年行旅》

1971年9月1 8日出生 漢族 福建詔安人,1993年7月畢業於廈門大學中文係

曾任新華社主任編輯,主要從事兩岸新聞和中央時政新聞采訪,2001年2月作為大陸首批駐點記者赴台采訪,此後數十次入台,足跡遍及台灣各地。2008年被評選為新華社“十佳記者”。著有《駐點台灣--大陸首批駐台記者手記》一書

記者:因為赴台駐點採訪,您與台灣結下了不解之緣。您怎麽來描述對台灣的這種情感?

陳斌華:每一個中國人都有揮之不去的台灣情結。對我來說,也一直在想怎麽來概括這種情結。後來,我在巴金先生寫的《關於麗尼同誌》裡,看到了這樣一句話:「台灣,美麗的土地,我們的!」而我對台灣也正是這樣的情感。

相比大陸的很多省份,台灣確實是個小地方,但這個小地方卻有不容小覷的大曆史、大故事、大美麗。靜如處子的日月潭、雪山峽穀裡的油菜花、匍匐在大海上的龜山島,還有我最推崇的台灣離島蘭嶼—那真是台灣最後一塊淨土。

記者:那台灣大小縣市中,對哪個城市印象比較深刻呢?

陳斌華:就城市而言,我覺得是台北。台北有現代有傳統,有他獨特的文化在,能夠比較全麵地代表台灣現在的情況,在這裡可以看到另一群中國人比較精緻的生活。

記者:說到台灣選舉,2004年台灣領導人換屆選舉您也在現場採訪嗎?

陳斌華:那是我赴台駐點採訪以來印象最深刻的採訪經曆。2004年3月19日,台灣大選「兩顆子彈」的事件發生之後,讓整個選舉的場麵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就當時的局勢來看,也不是說連(戰)宋(楚瑜)就贏定了,但這起突發事件,讓我瞭解到曆史的偶然性是非常微妙的,曆史是沒有劇本的,隻有偶然推動曆史進程的改變。

記者:這十年當中,您跟台灣記者接觸頻繁。在您看來,兩岸記者有什麽不同?

陳斌華:兩岸的新聞教育比較不一樣。台灣的新聞教育更多強調的是媒體的監督,大陸則強調媒體能成為人民的喉舌,還要跟黨的根本利益保持一致。所以台灣媒體更多的是一種批判,一種監督功能。大陸媒體則還要承擔宣傳的任務。

記者:幾年前看您寫過一篇文章叫《台灣高雄的前世今生》,裡麵提到您到台灣南部採訪縣、市長選舉,在南部工作與生活、娛樂,基本都被當地朋友「包」了,高雄人為什麽會這麽熱情好客呢?您眼中的台灣中南部鄉親又是怎樣的?

陳斌華:這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南部的人本身就很豪爽很熱情,有著亞熱帶地區和台灣南部特有的淳樸,感覺很像福建閩南鄉親;另一個是,台灣人對大陸還是有一種親近感,他們很想瞭解大陸,瞭解這幾年大陸發生什麽變化,有什麽商機?甚至不是為了做生意,隻是想瞭解祖國老百姓是怎麽想的,所以問的問題都非常的細。

記者:會不會隨著陸客赴台遊開放後,這種好奇心和親近感就慢慢變澹了?

陳斌華:我覺得不會。因為在媒體上看到的東西,永遠不如一個活生生的人帶給你的新鮮         感。一個活生生的人跟你喝茶喝酒聊天,談的都是最真實的。所以,我們在台灣中南部的漁村農村住家採訪時,常常會有人呼朋引伴:「我們這裡來了一個大陸人,你們要不要過來聊一下」。

記者:在我平日的採訪中,瞭解到越來越多台灣年輕人將自己的人生規劃放在大陸,包括到大陸台企當儲備幹部,或者創業開店等。您怎麽看這種現象?

陳斌華:台灣經濟在這十年來,基本上是陷入停滯的狀態。除了馬英九上台這幾年來,有小幅的增長之外,基本上是比較低迷的。現在,台灣很多大的企業都外移至大陸,更多的就業機會就隨之到大陸來。再加上大陸是蓬勃發展的經濟體,就業機會相對更多。

(以下來自北京晨報) 

記者:絕大多數台灣人彬彬有禮,這確實令人印象深刻。

陳斌華:是的,我此前跑了很多年台灣新聞,可真的常駐在那裏,才深深地感受到台灣人的文明素質,也吃了一驚。尤其是台北人,地鐵裏大家自覺排隊,公共場合特別安靜,沒有人大聲喧嘩,非常有秩序。

記者:為什麼台灣人這麼有禮貌?

陳斌華:因為台灣社會比較好地繼承了中華傳統文化,沒有經歷特別劇烈的社會運動,一般來說,劇烈的社會運動會導致人與人之間互相不信任。此外,台灣特別重視傳統教育,翻開他們的中學課本,古文習題非常難,和我上大學中文係時的程度相當。此外,社會在許多細節上也提倡尊重傳統,這從地名就能看出來,像信義路、仁愛路、忠孝東路、忠孝西路等,這種熏陶日久天長,就使“溫良恭儉讓、仁義禮智信”的東西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事實證明,傳統文化與市場繁榮是能夠相容的,台灣沒有出現傳統文化的斷層,沒有把傳統扔進故紙堆中。台灣人認為,他們是一個“富而好禮”的社會,而一個社會僅有富裕,是不可能得到尊重的。

記者:他們也喜歡談政治話題嗎?

陳斌華:趕上“選舉”時,他們會比較關心政治,但台灣中南部農業社會的傳統深厚,相對含蓄一點,而台北就不同,這裡知識階層多,民主素養、民主觀念深入人心,大家更勇於表達自己的觀點,台北的計程車司機也特別喜歡談政治,聊的也都是不歸他們管的事。台灣社會比較多元化,持各種觀點的人都有,大家習以為常,所以聊起來也沒什麼顧忌。

記者:兩岸經貿往來日益增多,接觸也更多了,很多大陸人感到,台灣人看不起大陸人,您的感受如何?

陳斌華:部分台灣人確實有優越感,認為台灣是文明發達的社會。但隨著大陸經濟迅猛發展,兩岸實力消長變化,看不起大陸人的台灣人越來越少。10年前,台灣記者來大陸,都是他們請我們吃飯,他們那時的收入比我們高很多,可10年後,他們的工資一直沒增長,我們卻有了很大提高,實際購買力已經比他們更強了。今天台灣有很多人覺得大陸好,發展迅速,社會有激情。生活在台灣的人偏見尤其少一點,而到大陸的台灣人很多是商人,他們的行為、做派與知識階層不太一樣,不太有代表性。

記者:台灣也有過經濟飛速增長的階段,為什麼貧富差距卻並不大呢?

陳斌華:台灣土地問題解決得比較好,農民利益得到了充分保障,在台灣,有土地的人最有錢,所以農村像歐洲,城市像非洲,這幾年隨著全球化的高潮,台灣社會的貧富差距也在加大,中產階層有失落感,但從整體上看,還是一個均富的社會。

記者:越來越多的大陸遊客踏上寶島,還有很多人希望去台灣旅行,在與對方接觸中,我們是不是應回避一些敏感話題?

陳斌華:不需要。台灣是一個多元社會,價值觀非常多元,你可以放開去談你的觀點,在台灣人看來,觀點不一樣太正常了,講話也沒有什麼禁忌。但不要渲染彼此的觀念差異,不要刺激別人,互相尊重最重要。

難免會遇到一些台獨分子,但他們不會打人,因為他們知道這觸犯法律,他們隻會拚命叫囂,一個勁兒地揮舞旗子,這不過是一種表演,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也知道要尊重他人,不能把自己的觀念強加給別人。

台灣可以遊行、喊口號,但不能打警察,提交申請後,必須按約定的時間、地點去行動,如果到了時間,你還不散,警察就會舉牌提醒,三次舉牌後依然不散,警察就可以採取強製措施,你有表達言論的權利,但你沒有違反法律的權利。台灣不存在“法不責眾”的情況,民主必須有法治的保障,否則不可能成功。

記者:從物質條件上看,今天台灣未必比大陸更好,但台灣人充滿了自豪感,您認為他們的自豪感從何而來?

陳斌華:從物質條件上來說,台灣確實有不足之處,很多赴臺旅遊者往往忽略了安全問題,事實上,台灣的旅遊硬體設施可能還不如大陸,比如阿裏山小火車事故,當年那是運木頭的火車,怎麼可以坐人呢?可要建設新的線路,就需要與各方協商,當局過於屈從民意,導致效率低下,一件事要拖很長的時間,很多精力都浪費在溝通上,所以台灣人也對大陸的辦事效率感到很羨慕。

說到自豪感,今天的台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是經過幾十年探索、努力,終於找到了一條適合台灣社會實際的道路,走向了和諧與安定,自然會產生自豪感。

記者:辦事效率低下,為什麼大家卻能容忍呢?

陳斌華:效率與眾意,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很難比較出優劣來。從城市硬體來說,台北不算太好,但從管理上看,卻非常成功,比如“垃圾不落地”,在台北扔垃圾是要交費的,家家戶戶自己分類好,放入相應的垃圾袋中,再送到固定的回收站中,這套做法得到了全世界的讚揚。一個城市不僅要看硬體,還要看軟體,台灣積累了豐富的社會管理經驗,值得學習。

記者:大陸的年輕人對台灣年輕人很好奇,希望深入了解他們的生活,他們是不是一樣感到壓力很大,一樣充滿挫折感?

陳斌華:台灣的年輕人也有很多煩惱,這一點大家是共同的。相比之下,絕大多數台灣年輕人經濟壓力不算大,就學壓力也不太大,台灣大學入學率達90%以上,誰都可以上大學,區別隻在是不是名校而已。但畢業後就業壓力很大,社會競爭非常激烈,此外,富足後孩子們的心理更脆弱了,抗風險的能力下降,所以他們感覺壓力很大。

在台灣,年輕人的不滿情緒也很強,單從生存狀態看,他們還是好很多,雖然房價比較貴,但隻是在台北這樣的大城市才如此,普通城市的價格並不貴,在台灣普通城市與縣城裏,生活的節奏還是比較緩慢的。

記者:今天台灣年輕人對大陸的認同感如何?

陳斌華:年齡大一些的人還是比較強的,因為從小課本中相關內容非常多,上世紀90年代,他們的大學生到了黃河,跪在地上,捧起黃河水就喝,因為他們從小學習過相關內容,對此魂牽夢繞。陳水扁上臺後,搞“去中國化”,“中國”成了敏感詞,教材中相關內容也基本被刪除了,所以現在的年輕人已經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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