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內誰是馬屬意的接班人選?就現有浮出台麵的人選,依序是閣揆吳敦義、王金平、副閣揆朱立倫、台北市長郝龍斌、嘉義市長兼國民黨副主席黃敏惠、台中市長胡誌強。
750) this.width=750' src=http://space.wenxuecity.com/gallery/others/cnews/2009/11/15/20091115102148396bc.jpg onclick=document.location='http://'>
750) this.width=750' src=http://space.wenxuecity.com/gallery/others/cnews/2009/11/14/20091114134042fbea8.jpg onclick=document.location='http://'>
國民黨中央黨部大廳隻有一名保安,大部分樓層都已被出租 圖 本刊記者 大食
750) this.width=750' src=http://space.wenxuecity.com/gallery/others/cnews/2009/11/14/200911141341251cc3e.jpg onclick=document.location='http://'>
市民在“總統府”前舉行了大型嘉年華活動 圖 本刊記者 大食
國民黨內誰是馬屬意的接班人選?就現有台麵的人選,依序是吳敦義、王金平、副閣揆朱立倫、嘉義市長黃敏惠、台中市長胡誌強
馬英九自接大位以來,於外,曆經全球金融風暴、陳水扁貪腐案件偵辦進度緩慢、“八八水災”台灣南部發生滅村慘禍、美國牛肉進口等重大事件衝擊,使他民調聲望從高峰期的72%,降至穀底的16%;再從穀底的16%,回升至目前的36%。
於內,國民黨內竟有4位執政縣長對馬反戈一擊,不支持馬所提名的年底縣市長人選,加上國民黨中常委因賄選疑雲,32位中常委全數請辭造成全麵改選,使馬麵臨同室操戈的危機。
在內外交相夾擊下,馬英九脆弱執政的布局,還能維持多久?顯然已成為國民黨必須解決的難題。
“19487”——“英九是白癡”
這則難題,馬英九身邊幕僚認為,這是馬力行改革國民黨內部權力結構一定要付出的政治代價。然而兩位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吳伯雄卻一針見血地指出,馬接大位僅有一年6個月,民調起伏如坐雲霄飛車,國民黨理應檢討,難道馬不需要閉門思過?類似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維,突顯出馬的從政風格與決策模式很難適應台灣人民對馬的期許。
具體事證如馬執政初期,隻要有人抨擊馬英九,必然會遭到民眾“森林式”的反擊,連馬的同學兼好友、知名政論家南方朔都曾受到如此的“關切”,說明民眾對馬的期許,連李登輝、陳水扁都為之眼紅,不敢對馬指東道西地批評。然而好景不長,就在馬為“美國牛肉進口”作政策性辯護時,網絡突現一組“19487”的數字,暗諷“英九是白癡”,其點閱率竟高達5萬多人次。令人驚訝的是,國民黨內部及馬身邊幕僚,居然沒一個人為這組數字進行反擊,反而當做笑話看待,還大肆宣揚“19487” 是很有創意的說法。短短一年半時間,馬從“沉默魄力的英九”,到被人嘲諷“英九是白癡”,道盡民眾對馬的無情,值得馬為之深思。
其實馬執政陷入危機,禍起於蕭牆之內。如馬執政初期,民進黨身陷扁案風暴,無法凝聚抗擊馬的力量。少了民進黨製衡,馬應從容布局改造國民黨,但他並未顧及到黨內權力結構的改變,使黨內暗伏的反馬潛流勢力集結待動。以年底台灣縣市長提名程序而言,當時黨內早就提醒馬,花蓮、台東等縣市會出問題。但馬身邊幕僚還樂觀評估,認為以馬聲望非但能解決地方派係的問題,甚至國民黨都可能“光複”雲林、嘉義、屏東等綠色執政的縣市。這種樂觀估計,造成馬英九、國民黨與地方派係之間的矛盾,結局是地方派係人物集結對馬領導權威提出挑戰,互不讓步,終成馬不得不處理的燙手山芋。
依國民黨慣例,以往處理地方派係人物違紀參選問題,一是誘之以利,二是動之以情,三是由黨主席指派親信幕僚下鄉參選,以解決派係互不相讓的僵局。過去連戰、吳伯雄等人均采類似手法紓解黨中央與派係之間的矛盾。然而馬上台以來,將地方派係人物視為改革障礙,要求派係人物接受其“道德勸說”,不要為地方利益挑戰黨中央權威。雙方過招的結果,派係人物挾地方民意強勢參選,馬指派親信幕僚下鄉參選之路完全被阻截於派係利益之外,導致馬的領導威信受到挑戰。
當馬權威受到挑戰時,國民黨高層袖手旁觀,“立委”個個冷眼凝對,地方縣市長參選人士取下與馬的合照,奉命輔選的縣市黨部主委陽奉陰違不配合,使馬感受到政治冷暖和無情,與一年半前馬所到之處萬人空巷相比,可謂天差地別,令馬頗為感慨!
問題出在哪裏?
馬英九執政僅有短短的一年6個月,在此期間馬的清廉勤政,民眾均感受於心,但為什麽他的政治危機卻突然出現?問題是出自於國民黨?還是馬的領導風格有問題?
對此問題,國民黨高層研究認為,絕對與馬的領導風格有關。由於馬英九是技術官僚出身,做事注重細節,重用的幕僚也是技術官僚。誠如馬英九父親馬鶴淩先生所言:“我兒子最適合擔任的職位,就是出任閣揆,做一黨主席或大位,你們就必須多多擔待,多體諒他的力不從心。”馬鶴淩生前反對馬英九競逐黨主席,進而接大位。所謂“知子莫若父”,馬鶴淩的確看到馬英九的缺點。
具體事證如馬英九赴海基會或下屬單位視察,聽演示文稿,當他講評時,往往挑演示文稿文字的錯誤,或圖形的標示不清。再如“美國牛肉進口”,台美簽訂的英文協議,馬指示部屬詳查“英文用語”的錯誤,至於協議內容是否合理?馬完全委由蘇起(台灣“國安會”秘書長)處理,因而折起台灣政壇軒然大波。
從美國牛肉進口事件的處理,可看出馬的領導風格,就是同構型高的少數人決策。在談判過程中,馬放手讓蘇起處理,事先並未知會黨、政、軍、情係統高層。待起爭議,馬指示低階官員對外說明,內容完全圍著技術性問題打轉,至於高層必須承擔的政治責任,馬又噤聲不語,導致事件如野火燎原,成為年底縣市長選戰議題。及至馬親上火線說明決策過程,反被民眾嗆聲下台。
類似這種難堪場景,從“八八水災”到“牛肉進口”不斷地被複製,折損一位閣揆劉兆玄風波還未平息,來了一位吳敦義情況依舊,暗示馬的政治危機仍在萌芽階段,何時止停,連國民黨都不敢“背書”,尤其年底還有兩場硬戰要打,馬能否通過考驗?
這兩場選戰之所以重要,與馬爭取2012年連任之路及未來國民黨接班布局有關。此因2009年底縣市長選戰是馬英九期中考,而2010年“新五都”(指所謂台北、高雄、台中等5個直轄市)市長選戰,則是馬的期末考。這兩場硬戰,馬若贏,就大局砥定,可從容安排2012年接班布局;若輸,僅有2012年補考機會,為求補考勝選,馬必然要與黨內派係妥協,將權力下放給接班人選。
誰是馬屬意的接班人選?
至於黨內誰是馬屬意的接班人選?就現有浮出台麵的人選,依序是閣揆吳敦義、王金平、副閣揆朱立倫、台北市長郝龍斌、嘉義市長兼國民黨副主席黃敏惠、台中市長胡誌強。
其中郝龍斌、胡誌強與馬同為外省人,出線幾率不大;而王金平輩分高過馬英九,目前雖為國民黨本土派領袖,但王與馬素性不合,彼此又互有心結,雙方若想合作,除非政局有變,否則馬不會考慮王;而王也不見得樂於與馬攜手共平危局。是以馬所選擇接班人選,僅有吳敦義、朱立倫、黃敏惠等3人。
以吳敦義而言,出道較馬早10年,與馬同為國民黨直轄市長,這次劉兆玄內閣倉促下台,馬指派吳敦義組閣,除吳的高雄市長資曆外,他位居國民黨秘書長,了解選戰亦是原因之一。故而馬重用吳,完全著眼於未來兩場選戰。這兩場選戰若吳通過考驗,吳將成為馬選戰操盤手。若輸,吳極有可能成為替罪羊,由其他新秀取代他的職位。
而取代吳的接替人選,一是台中市長胡誌強,一是副閣揆朱立倫。說到胡誌強,老胡倒有自知之明,認為他將終老於台中都市長職位,馬能給他的位子至多是“國安會”秘書長、府秘書長、黨秘書長;何況類似職位馬要給早就給了,何必等到吳下台再請胡接。是以胡認為,以他較馬英九年長兩歲,馬絕無可能促胡接閣揆,或選胡擔任副手。
相對於胡誌強,朱立倫倒的確是馬倚重的對象。從朱擔任桃園縣長開始,朱馬往來密切,何況他們二人於政壇與企業界都有共同朋友。與胡誌強的好為人師作風相比,二人交往朱從不逾越分寸,馬倚重朱格外引人注目。兼以馬為磨練朱的資曆,指派朱任副閣揆,將北部選戰交付於朱,暗示朱是馬英九的“救火隊長”,朱政治行情看漲已可預期。
與朱立倫情境類似的是嘉義市長黃敏惠,黃出身政治世家,於市長任內政聲不錯,被馬拔擢為國民黨副主席,若無意外,黃倒是一位值得外界注意的女性政治人物。當年馬考量副手人選,一度促黃出馬競逐,但為黃婉拒。
縱是如此,有關馬的接班布局,必須通過兩場選戰考驗,人選才會浮出台麵,吳敦義、朱立倫、黃敏惠究竟誰才是馬英九口袋人選,在這兩場硬戰之後,謎底自會揭開,非吳朱黃所能置喙。
朱立倫
1961年生於台灣桃園縣,祖籍浙江。台灣大學工商管理係畢業,後赴美留學,獲得紐約大學會計學博士。回台後在台大教書,為台大最年輕教授。
1998年當選立法委員,2001年當選桃園縣長,2005年連任。2008年獲委任為國民黨副主席。2009年9月出任“行政院副院長”。
朱立倫在他的國民黨副主席辦公室 圖 本刊記者 大食
朱立倫下一個馬英九?
本刊記者 張歡 萬靜波 發自台北
“外省第二代”、畢業於建國中學、台灣大學、紐約大學、海歸博士,當過大學教授,擔任過台灣的地方首長、部會首長,政見清新,外表英俊……
當這些關鍵詞聚合在一起時,可能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馬英九,但在台灣還有一個人也具備了這些特質——朱立倫,新一任的“行政院副院長”,被認為是馬英九之後國民黨最被看好的接班人。
當問及和馬英九的對比時,年輕馬11歲的朱立倫指著自己:“唉,我太太就說你們最大的差別是馬英九帥,你不帥。”
於是賓主哈哈一笑,他可以用玩笑回答記者的問題,但無法否認的是他已經是最被看好的國民黨接班人——馬英九指定他為海峽論壇團長,連老牌政治明星胡誌強都隻能是團員。大陸方麵相當看重,賈慶林、王毅均以高規格接待。
“八八風災”讓劉兆玄內閣下台,朱立倫在馬英九的懇請下,出任“行政院”副院長。
如無意外,朱立倫極有可能在2012年被馬英九挑選為“總統”競選搭檔。
他會是下一個馬英九麽?他會把台灣帶向何處?
一路最年輕
朱立倫的一生,始終和“最年輕”掛鉤,最年輕的名校博士、最年輕的台大教授、最年輕的立法委員、最年輕的地方首長……
在朱立倫自己看來,人生最大的轉折點是1999年當選“立法委員”。此前兩年,35歲的朱已經拿到台大教授一職,是當時最年輕的台大教授。
從小就受到的政治氛圍熏陶成為他進軍政壇的重要因素:父親朱樟興曾任桃園縣議員及“國大代表”;母親家族中出過不少民意代表和地方首長;嶽父高育仁曾任省議會議長、“立委”、台南縣長。
在朱立倫看來,這都不算什麽,他曾經說:“媽媽家族算是政治世家,但我是外孫,不是內孫;爸爸當過三屆縣議員,但我是次子,不是長子;嶽父當過省議員、台南縣長與‘立委’,但我是女婿,不是兒子。我的從政,是多重偶然組成的。”
台灣知名政治評論員陳文茜評價朱立倫所謂的“政治世家”並不是多麽名副其實——家族長輩的職位大多是一票一票拜來的,是選出來的,而不是像連戰那樣有一個顯赫的家族做支撐。
在我們麵前,朱也很樂意說自己是“山裏麵的孩子”。
當選“立委”是朱立倫人生轉折點,當選之時,他是台大教授,因此向“教育部”申請借調,以待重新回歸校園。
他以專業的財經背景(紐約大學會計係博士)在“立法院”博得好評時,命運將他推向了全麵的政治生涯——台灣規定,競選地方首長必須是專職,這就意味著他必須拋棄台大的教職,將人生方向轉為政治。
縣長,這個職位在大陸現行政治體製當中並不起眼,但確是中國幾千年政治生態中最重要一環。隻有這個層麵既有完備的政治架構,又能一線接觸民眾。
在台灣更是如此,上世紀90年代一係列“廢省”舉措,讓縣市層麵重要性更為凸顯。
站在大陸角度,很難想象宋楚瑜先生擔任過省長,又曾經兩度參與“總統”競選,卻甘心競選台北市長,又被眾人提議競選台北縣長,隻因在台灣36188平方公裏(約1/5個廣東省)的土地上,政治人物的空間實在太過有限,而縣長這個百裏侯的角色進可上攻“中央”,退又可維持島內政治地位。
2001年,朱立倫當選桃園縣長,從此人們開始注意這顆政治明星。
他和時任台北市長馬英九、台中市長胡誌強一起被稱作“馬立強”,被外界視為國民黨中生代代表人物。
從縣長位置起飛
2000年台灣經曆了第一次政黨輪替,“藍血”的朱立倫第一次嚐到在野的滋味。有民進黨“立委”指著他說:“你要記得上個月說過什麽,這個月可不要變哦!”
與此同時,呂秀蓮當選“副總統”,她遺留下來的桃園縣長位置成為一個熱門位置。
呂秀蓮、吳伯雄、許信良、朱立倫,這些台灣頭麵政治人物政見、年齡、甚至性別都不盡相同,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桃園人,而且都曾擔任桃園縣長。
桃園,北連台北都會區,南接新竹高科技園區,坐擁國際航空港之便,人口眾多(意味著選票多,台灣正是一人一票直接民主製度),是藍綠必爭之地。
朱立倫決心回家鄉參選讓很多人難以接受,排第一位就是他的太太高婉倩,因為在朱立倫人生計劃中,從政不過是幹一屆“立委”而已,然後重回象牙塔。或許日後有機會被挑中擔任政務官(就像劉兆玄一樣,從政多年卻從未經曆選舉),縣長這樣全職的政治工作是不在計劃當中的,而且太太當初支持參選“立委”的重要原因是覺得老公應該不會選上。
嶽父則鼓勵說,一生從政,最有價值的幾年就是當縣長,可以積很多功德,修橋、鋪路、蓋學校、幫助貧困弱勢。年紀大回過頭來,會覺得很有意義。
和朱立倫同時競爭的還有7位重量級的黨內人士,但時任黨主席連戰選中朱立倫,試圖用朱的清新學者形象來衝擊並不太看好的桃園縣長一職。
此前3年,有著相似品質的馬英九戰勝了民進黨“第一選將”陳水扁,讓人們看到了國民黨長期以來密室政治、論資排輩現象改變的先兆。
從“立委”轉型為地方首長,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台北縣長周錫瑋此前是一名成功的“立委”,在當選台灣第一大縣縣長之後,因施政不當屢受指責。
相較之下,朱立倫的縣長之路則走得相對順暢和諧。
接手伊始,桃園縣財政瀕臨破產,失業率居高不下,民眾外遷,企業凋敝,地方政府入不敷出,年度財政缺口高達109億元新台幣,舉債總額更達到185億元新台幣。
朱立倫開出的藥方是招商引資,桃園縣由一個“財政赤字大縣”變身為“工業加生活大縣”——招商排名全台灣第一,稅收6年來增長了2.2倍,是台灣人口成長最快速的地方。
正是在縣長這個位置的曆練讓朱立倫積累了必要的行政經驗。他自己的總結是——此前不論是大學教授還是立法委員,主要的職責都是“說”,而縣長拚的是實打實的政績,考量的是“做”
他曾經表示:“民眾其實未必關心政治上的紛紛擾擾。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才是縣長真正重要的大事,路上有民眾跌倒,都是你的事情。”
未來,他會改變什麽?
朱立倫會帶來什麽樣的改變,或許從他的行為方式中能得以展現:
競選“立委”時,朱立倫為衝出派係根深蒂固的桃園縣,和助理騎單車跑遍全縣宣傳政見,類似商業營銷中的“直銷”模式,但卻給他帶來了理想效果。
據台灣媒體報道,有一位大媽,當朱立倫第三次跟她握手的時候,她不但決定要將她那一票投給朱立倫,還叫她所有的孫子孫女都投票給朱立倫。
或許是這一舉動啟發了馬英九,8年後,馬英九開始了一場“青春鐵馬向前行”的單車走遍全台的大型拜票互動,一舉扭轉了當時不斷下調的支持率。
在台灣地方政治中,選舉產生的公職人員大都樂意出席紅白喜事等應酬活動,可以最有效最直接地和民眾產生互動。
朱立倫卻反其道而行之,據台灣媒體報道:相較過去幾任縣長大多把辦公室大門敞開,議員可以隨時長驅直入,拉開嗓門找縣長討論事情,工作時不喜歡被打擾的朱立倫,大門幾乎隨時緊閉。
在朱立倫看來,政治人物不是民眾24小時的7-11,行政效率被他視為首要位置。
和很多政治人物不同,朱相當看重個人家庭,他每周都會至少回家兩次陪太太吃飯,一有空閑就會開車帶著家人遊玩,全家每年一定要外出旅行。他和太太(注:沒隨從的情況下)會經常性出現在電影院等公開場所,這一點讓馬英九都無比向往。
或許是所學專業不同,同樣是清新形象的馬英九和朱立倫在為人處事上有著很大差別:法學畢業的馬英九堅持原則,毀譽參半的“不沾鍋”綽號點明他很難做出妥協,和本黨同誌也經常產生摩擦;經管畢業的朱立倫則強調融合,強調管理要有效率也必須通過溝通產生共識。
這跟家庭背景有很大關係:朱是外省籍,但母親是本省人,舅舅林熺達更是威權時代的反對派。在眷村長大的朱立倫認為自己對民進黨認識上有很強的同理心。
身段柔和是朱立倫的另一個標簽。陳文茜曾回憶說好友陳鳳馨(資深傳媒人、連戰傳記作者)曾擔任朱立倫的縣長競選總幹事,朱希望陳鳳馨擔任新聞處處長卻被婉拒,於是利用上節目的機會來找陳文茜,希望她能說服好友。陳文茜透露“我們就在化妝室碰到,他就坐在我旁邊,然後腳蹲下來,很小聲跟我說話。那個樣子不要說不像一個縣長,他把自己的地位矮到一個程度,他就很小聲地給我說,你可不可以勸勸她,你如何如何。”
陳文茜50歲生日的party是一個很私人的聚會,朱立倫打電話給陳文茜確認後,馬上買了一副很特別的太陽鏡,親自驅車3個小時送過來。
今年“海峽論壇”召開時,朱立倫與全國政協主席賈慶林見麵,一開頭就說,他已有11年沒來大陸。回憶上次來,是參加北京大學百周年校慶,那時賈也在場,還記得賈慶林當時擔任北京市委書記。
當時的朱,還是在北大做訪問學者的台大教授。
會計博士的朱立倫一直努力打造自己的財經形象:“立法委員”任內,攸關台灣金融秩序的“金融六法”,其中有四法完全出自他的版本。不論是媒體還是學術界所做的問政滿意度調查,朱立倫在其中都名列前茅。縣長任內,他注重打造桃園“工商大縣”形象。
作為黨的高層領導(當選“行政院”副院長後,他和吳敦義已不再兼任國民黨副主席),他卻很少談及黨內是非,國民黨中常會內,他很少主動表態,很多時候都是被前黨主席吳伯雄點名發言。
他和黨內任何大老關係非常融洽。連戰當年力排眾議提拔他,他的縣長位子繼任者又將可能是吳誌揚(剛剛獲得國民黨桃園縣長提名、前任黨主席吳伯雄長子)。
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八八水災”之後劉兆玄內閣總辭職,朱立倫成為新一任的“行政院副院長”。
馬英九既沒有讓朱直接接手劉兆玄工作,也沒有安排他做全職的黨的工作,這在外界看來,是在為朱的接班奠定基礎:擔任副閣揆,能夠有在中央曆練的經曆——這也是朱立倫所缺少的,能保證出鏡率。吳敦義出任“行政院長”,即便出現風災這樣的事件,朱也能規避直接責任。
很多人看來,馬英九會在2012年“總統”選舉時,挑選朱立倫擔任副手,繼而在2016年大選中讓朱全麵接掌權力。
1980年代,剛過而立之年的馬英九已經是國民黨副秘書長,在一次去美國東部的公差中,和台灣留學生座談,當時擔任“中國同學會”會長的朱立倫作陪,馬英九見到朱立倫後打招呼:“學弟你好!”從此,兩人開始結緣。
當朱把這個故事說給我們聽時,我們的采訪差不多就要結束了。他是在國民黨副主席辦公室內接受我們的采訪。
環顧四周,這是一間看不到陽光的房子,因為位於地下一層。朱立倫笑談:“誰會租地下室當辦公室?隻好我們自己用了。民進黨更慘,黨部都是租的。”
很難想象的是,這棟看起來相當一般的大樓裏絕大多數樓層都是租出去賺錢的,黨部大樓的外牆上歪歪斜斜掛著一個招租的大型橫幅,在夏日的微風中和不遠處的青天白日旗幟一起飄蕩。
從台北市忠孝東路一段1號的“行政院”到重慶南路一段122號的“總統府”,距離不過一公裏,上一次完成這兩者跨越的是蔣經國。
民主進程啟動之後,台灣地區領導人先後經曆了政治強人型的李登輝、革命家光環的陳水扁,今天走到了打出“笨蛋,重要的是經濟”口號的馬英九。
對於這片土地而言,革命的一頁已經翻過,拚經濟、回歸正常民主秩序的一頁正在開啟。
這會是朱立倫的時代麽?
從主席到副主席都沒有薪水
——專訪朱立倫
到我們這一代,省籍問題不那麽重要了
人物周刊:在你看來,衡量好的政治人物標準是什麽?什麽人是政治家,什麽人是政客?
朱立倫:所謂好的政治人物,我覺得首先要有理想有理念,不隨波逐流,做事情要有一個中心思想,不能說今天大家叫你往東、你就往東,叫你往西、你就往西。很多人認為,尊重民意就是好的政治人物,其實好的政治人物,應該督導民眾走正確的方向。
我是學管理的,我常談一個理念就是,我們做的這些事情,會讓我們的明天比今天更好,下一代會比這一代更強。這就是我的基本想法。
人物周刊:我們注意到台灣在政治轉型時期出現了嚴重的民粹政治泛濫的情況,對此你怎麽看?特別是作為民選政治人物,你也要對選票負責。
朱立倫:什麽是民粹?就是對民眾一些眼前的想法,討好迎合,形成一種嘩眾取寵式的短期效果。舉一個例子,我們在桃園推動路邊停車收費,剛開始“民粹主義”就說怎麽可以收費呢?我們知道隻要對民眾收費,對民眾扣稅,“民粹主義”就要反對,但結果是,如果都不收費,那麽大家都停不了車,因為少數的車就占在路邊。那你要怎麽樣去解決?
如果一個政治人物隻是迎合民眾,支持民粹,那你永遠做不了事。如果你不怕短期地得罪部分民眾,就會獲得民眾的支持。我記得小時候常常講什麽叫鄉願,就是人雲亦雲。我認為沒有一件事情可以不得罪人,從事政治工作,就必然要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去成就大部分人的利益。
人物周刊:難道你完全不考慮選票的重要性嗎?
朱立倫:如果隻考慮選票的話,就不要從政:隻考慮選票,你永遠都會讓人牽著走。倒不如說考慮下一代、考慮未來,選票自然會越來越多。如果每天想的是做這件事對選票有沒有好處,我覺得就會變成政客,就會變成商人。
人物周刊:那你覺得台灣的藍綠這一頁翻過去了嗎?
朱立倫:我不敢說翻過去了,但是至少在我們這一代、生於1960年代的人身上,越來越淡。為什麽?
第一個,藍綠常常講的省籍,我經常開玩笑說跟我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包括我媽媽、我爸爸、我的兄弟姐妹、嶽父嶽母、舅舅阿姨,隻有一個是所謂的外省人,就是我父親,其他全都是本省人啊。一樣的,有太多太多所謂的本省人,都有外省人的血統啊。我的幾個小舅子,娶的太太都是所謂的外省人。所以省籍問題到我們這一代,不那麽重要了。
第二個,就是說“二二八事件”或者是“白色恐怖”,對我們來講距離變得遙遠。我們的成長過程,也是台灣經濟開始發展的過程。台灣是從1960年代、1970年代開始經濟發展的,對我們來講,經濟代表一切,經濟發展是最重要的。聽到老一輩還在說哪一年發生“二二八事件”,然後“白色恐怖”,那是我們出生前十幾年、二十幾年的事。
我覺得隨著整個時代的進步,加上人口的年輕化,大家所關心的政府,不會是太意識形態、政治的東西,我認為台灣將來的走向,可能會和西方民主國家一樣,有所謂“右”的跟“左”的政見差異,而不再是大陸和台灣這樣“藍綠”的定義。是更重視社會福利,還是重視經濟發展?稅率的高與低?政府是屬於小政府還是大政府?
兩岸見解和台灣經驗
人物周刊:你願意對兩岸問題做一個簡要的清晰表述嗎?我想北京會有很多人想知道你的見解。
朱立倫:其實兩岸之間的發展,也是分幾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軍事對抗的階段,這在30年前大概就已經結束了;第二個階段,是政治對抗的階段,就是彼此相互排斥,相互競爭,在外交領域上甚至出現了民眾最痛恨的金錢外交;第三個階段,是經濟上的競合關係。
為什麽講競合?兩岸將來在經濟上絕對是既競爭又合作的關係。有很多人會說,為什麽不是合作,為什麽要先講競爭?因為現代化的經濟,絕對不是分國家,也不是分哪個洲的,而很可能是城市跟城市、區域跟區域的。那這個競合關係將來要怎樣發展?很考驗我們雙方的智慧。
至於經濟的競合關係,會走向一個怎樣的政治關係?我可以很大膽地講,軍事的敵對,應該不會存在,政治的對抗,也不太會再繼續。那有沒可能因為經濟上的感召,政治上走向一個雙方互信合作的機製,我覺得這是可能發生的。
人物周刊:馬英九先生上台後,他的兩岸政策受到歡迎,但在大陸包括台灣也有人認為是“暗獨”。從大陸的視角來看,很多民眾有一種強烈的民族主義、國家主義立場,這也是大陸迄今沒有在“放棄武力”上鬆口的民意考量。作為台灣政治家,你怎樣看?
朱立倫:其實兩岸的新一代,都是在複雜的環境中長大的。我們從小讀的書就告訴說,大陸的河山是屬於我們的,中華民國是包含現在所有的大陸的,還包括蒙古在內。是誰把蒙古丟了,我們都還要追究曆史責任。我的意思是說,民族主義或者民族情感,在台灣民眾的心中,並不是不存在。釣魚台事件發生的時候,我們一樣有很強烈的民族意識。
我要強調的是,希望兩岸的政治家,一定要有耐心去了解雙方還存在一些認識上的差異,而不能用“民族之愛”,去壓迫另外一方。像過去用軍事威嚇進行壓迫,是不可行的;用政治的孤立手段,大家也覺得沒有意義;下一個階段,就是要大家相互合作相互了解,所以我說,未來存在著一個競合關係。
人物周刊:台灣施行普選製,特別是最高領導人直接選舉,已有十多年曆史,你怎麽評價?
朱立倫:普選是一個必然趨勢。社會進步到一個程度,民眾對參政權的要求會越來越高,這是不可阻擋的。作為領導人,就要做好完善的規劃,“待變”,不是最好的辦法。
從過去台灣的經驗來看,政府要分階段性地做好完整的規劃,在民眾的知識水平到達什麽樣程度、在經濟發展到達什麽樣程度時,就應該開放一個什麽樣的參政權,讓民眾積極地參與。
人物周刊:你是國民黨的領導人,提出了國民黨的年輕化問題。我們想問,如果還在2004年大選的時候,是馬英九先生代表國民黨出來選舉,情況會不會更好?
朱立倫:你講到馬先生的例子,我想他也經曆了很辛苦的一段時間,但最後還是證明,當有民主的時候,民眾還是比較傾向改革,民眾是接受年輕一代的。
國民黨內有沒有尊老文化?當然有,敬老尊賢永遠是中國人的一個美德,也是一個包袱,存在於所有的公家機關。民間企業也一樣。
我想年輕化改革是很重要的。我的看法是提名候選人這一部分很重要。以前我們沒那麽重視所謂的黨內民主,或者是初選製度。我們現在首先是保證黨內民主。非常明確,沒辦法通過黨內民主、初選製度的,很難獲得黨的提名。
第二塊,保留一個空間,萬一這個選區受到派係影響,候選人不是那麽優秀的話,還是要征召理想的年輕人,這樣就讓很多年輕人出頭了。
共產黨在大陸的情況是不一樣的,它有點像台灣當年公務員的訓練方式,先當縣級市長,然後當書記,然後地級市的副市長……我們是靠選的,從各地議員開始,然後變成鄉鎮市長,然後再變成“立法委員”,“立法委員”再變成縣市長,縣市長在台灣就等於大陸的“省級幹部”一樣。
要在培養選將的過程當中,讓國民黨的人才都有機會。最近大家在檢討年底的選舉,有說找不到戰將的困擾,為什麽?回過頭來,就是黨在過去十幾年裏培養的人不夠多,就變成無將可用的困境。
人物周刊:在台灣,民進黨是不是已經邊緣化甚至泡沫化了?
朱立倫:台灣需要一個健康的反對黨,如果國民黨不能夠不斷地改革的話,將來反對黨有可能變成執政黨。
我覺得有趣的一件事是,民進黨以前的口號是改革的,是進步的,但我發覺他們現在是退步的,他們現在碰到的困境,和十幾年前國民黨改革時的困境一模一樣,都糾結在一些老問題——老人之間的政治糾葛,還在講他們所謂的“四大天王”,還在糾結於兩岸的過去,最近還在說什麽“反共救國”。我就想說,拜托,那都已經過去了,趕快培養更多的年輕人吧。
公眾人物,隱私是必須要犧牲的
人物周刊:有關知識分子和政治的話題。你是大學教授出身,當過“立法委員”、縣長,你怎麽看這三重角色的轉換?
朱立倫:知識分子喜歡說嘛,比較不喜歡做。當教授,就是說給人家聽;當“立法委員”,也是說;當首長就是做。說跟做,執行跟理念,常常是不相同的,角色也需要轉換。一個教授出身的,如何把理論轉化成實務,這中間需要心態的調整,需要執行力的發揮。
這幾年對我來講,最大的磨練就是心態完全調整:你就是一個執行者,讓團隊都發揮作用。另外一個角度就是,當教授和當“議員”都是個人秀,當首長則是靠團隊,自己好沒用,要團隊好。
人物周刊:李敖先生曾經講過一句話,知識分子最好的做法是影響政治而不是參與政治。你為什麽要從政?坦白講,以知識分子的立場來看,繁瑣的政治現實事務,確實很枯燥。
朱立倫:人都有一些責任感。對個人的責任感,對家庭的責任感,對家鄉的責任感,對你的國家的責任感,對這個社會的責任感。我的責任感,就是能不能讓我們的下一代更幸福,讓我們的明天更好。
我經常在想這件事情,既然有這件事情存在,你不能隻獨善其身吧,如果每一個知識分子都獨善其身的話,那誰來兼善天下呢?我覺得知識分子的責任,應該是做一點,不隻是坐而談,你要起而行。
人物周刊:那你從每天的現實事務中,會有成就感嗎?
朱立倫:解決民眾的問題,就是成就感所在。做地方首長,修橋鋪路,解決問題,改善民眾生活,每一項都會有成就感。當你走到任何一個地方,這條路是你開的,這座橋是你修的,這座學校是你建的,這個民眾所期待的建設完成了……在鄉下那種地方,本來沒有自來水,自來水到達了家裏;本來垃圾沒辦法解決,解決了,這些都是成就感所在。
人物周刊:你是海歸派,也在參與台灣政治。大陸的海歸派,特別是從歐美回來的知識分子參與政治的,為時並不長,你有什麽樣的想法和大陸同行分享?
朱立倫:我大學學管理,研究生學財務,博士學會計,基本上我們同學都從事企業工作,因為待遇高,獲益大。但是如果大家都去賺錢,都去從事企業工作,那誰來改善民眾的生活,誰來從事政府工作?這些工作需要很多有國外經驗的人參與。
回過頭來,領導者本身要有這樣的雅量,多讓年輕人、多讓海外回來的人加入政府行列。這一點,台灣這30年來是做得非常成功的。
人物周刊:你怎麽處理個人家庭生活和公共政治生活的關係?在台灣,政治人物都曝光在媒體中了。
朱立倫:我太太是個非常重視個人隱私的人,她也是國外留學回來的。我們都非常重視個人生活,但作為公眾人物,這是必須要犧牲的。不管你從事公職或者從事私人事業,都一樣。作為一個公司的總經理,你每個應酬都去的話,你就犧牲家庭了。
我很少應酬,基本上我不太應允任何人請客,但我可以請大家,時間我來選,這樣十幾個人共聚一堂,不就很好了嗎?也達到效果了。
台灣現在漸漸開始這樣了。我不應酬也不喝酒,剛在地方上時他們說:啊?首長不喝酒的?剛開始可能會有想法,現在已經適應了。
人物周刊:你被認為是台灣行政能力非常高的一位,而在台灣“立委”、民意代表的力量非常大,你怎麽看行政效率這個問題?你在大陸生活過,在北大上過課,了解大陸的行政效率是非常高的。
朱立倫:對,台灣因為有民意集團在,很多事情不是政府說了就算。一定要通過“立法院”,一定要通過議會,這就是民主的代價。
人物周刊:最後一個問題,你在國民黨當副主席期間會有薪水嗎?
朱立倫:沒有。我們黨從主席到副主席都沒有薪水。
胡誌強
1948年生於北京,祖籍吉林省永吉縣。
“國立政治大學”外交係畢業,後在南安普頓大學、牛津大學拿到國際關係碩士、博士。回台後擔任台灣“中山大學”教授。
先後擔任:“總統府第一局副局長”、“行政院新聞局局長”、駐美代表、“外交部長”。2000年擔任連蕭競選總部總幹事,並擔任國民黨文傳會主委。2001年當選台中市市長、2005年連任,曾任國民黨副主席。
胡誌強接受采訪的酒店大樓為他“文化立市”得意之作 圖 本刊記者 大食
既生馬,何生胡
“馬英九沒有朋友,胡誌強沒有敵人。”這是民進黨籍台中市議員黃國書對國民黨兩位政治領袖的點評。
胡誌強是台中市市長,曾擔任過台灣“行政院新聞局局長”及“政府發言人”、駐美代表、“外交部長”等要職。
外界一直把這個禿頂的政治明星和馬英九、朱立倫一起合稱“馬立強”,視作國民黨中生代的代表人物。
其實胡誌強和馬英九相識已久,鳳凰衛視的一次采訪中,胡講述了與馬英九相識的經曆——馬英九的父親馬鶴淩曾擔任國民黨知識青年黨部書記長,政治大學外交係二年級學生胡誌強參加了一次由馬鶴淩組織的夏令營。
每天早上,我起得很早,別人大概7點起來,我6點半就起來了。我還記得當時踩著草尖的露珠,走向餐廳。在路上,我看到一個年輕人在跑步,穿著短褲,剃個平頭,一副清澀的樣子。”
這個年輕人跑到麵前,很有禮貌的鞠個躬說:“胡大哥你好,我是馬鶴淩的兒子馬英九。”
我第一次見到他,“哦,我知道你,你不是今年考大學嗎?剛放榜了吧?”說這話時,心裏嘀咕:“你一定是考得不好,被爸爸要求6點鍾就出來跑步!”
馬英九很平靜地回答:“我考上了,第一誌願,台大法律係。”
我心想‘你神經病啊’,考了第一誌願還出來跑步。通常,考了第一誌願的人前一天夜裏都在狂歡,早上6點剛回家睡覺。我問他,你為什麽在這裏跑步?他回答說爸爸要他來這裏學一學各位大哥大姐,聽一聽鳥叫。”
我發現他的褲子口袋鼓鼓囊囊的,“我問他裝的什麽東西,他說是英文字典,一本小的英文字典,這樣可以一邊跑步一邊背英文。考上了第一誌願還出來跑步,還背英文,我當時就覺得這種人將來一定做領導人。”
從此,兩個人結緣,當胡誌強還在牛津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時,馬英九夫婦去英國遊玩,就借住在胡誌強家。
兩個人的政治履曆也相當有趣:馬英九曾擔任蔣經國英文秘書。10年後,胡誌強擔任了李登輝的英文秘書。
兩個人都是從“總統府第一局副局長”這個位置上開始仕途,進而在“中央”擔任部會首長:馬英九先後擔任“陸委會副主委”、“法務部長”,胡誌強則先後擔任“新聞局局長”、駐美代表、“外交部長”。
兩個人又都是從“中央部會首長”的位置上回到自己的家鄉參選地方首長,馬去了台北市,而胡轉戰台中市。
甚至在1998年台北市長選舉前,馬英九遲遲沒有下定決心參選,而國民黨內準備的替補就是胡誌強。
學而優則仕之路
作為外省人,祖籍吉林的胡誌強出生在北京,父親是國民黨軍人,他的童年在台中的眷村度過。
他曾經開同為眷村出身的台灣“綜藝教父”王偉忠的笑話:“我要是大學念戲劇,早幹掉王偉忠了。”
馬英九從蔣經國英文秘書任上退下後,曾有人推薦身在牛津的胡誌強接任,卻因當時負責人希望是外交官係統培育出來的人而作罷。
牛津大學的國際政治博士學位是胡一直引以為傲的資曆,他寫過一本《向塔尖尋夢:我在牛津的日子》追憶當年的歲月。
女兒胡婷婷目前在影視圈發展,卻也受到父親影響,和父親“討價還價”後在牛津大學拿到了碩士學位,才被同意在演藝界發展。
2008年,大陸地產富豪團來台訪問。胡誌強在接待時,打趣潘石屹太太張欣說:“學妹啊,你上的學校(張欣畢業於劍橋大學)不行啊。”
在牛津時,胡就已經展示了過人的領袖能力,他的家被稱作留英台灣同學的大本營,以好張羅幫人忙而聞名,甚至有“胡導遊”之稱。
當時任“行政院青年輔導委員會”主委的連戰到英國訪問,胡誌強帶著連戰到處遊覽,盡管身為窮學生卻處處買單,以彰顯地主之誼。
離別送行時,連戰遞給胡誌強一個信封,說這是寫給胡誌強的信,胡打開後發現是一疊錢,比這幾天自己買單的要多很多。從此,他和這位國民黨未來領袖結緣。
同為政治學博士,兩人博士論文題目也有相近之處,連戰在芝加哥大學畢業時的論文題目是《中共如何批鬥胡適》,胡誌強的題目是《中共的武器管製政策》。
也正是在牛津期間,胡誌強娶了當時的台灣電影大明星邵曉玲,兩人是眷村時期的“青梅竹馬”,後在父輩撮合下約會,盡管身為大明星,邵曉玲卻認準了胡的為人,甘心遠赴英倫陪伴丈夫讀博士。
從牛津回台後,胡誌強到“中山大學”任教,也正是從中大教授一職步入仕途,開始了一條在台灣政界常見的“學而優則仕”之路。
最懂“軟實力”的政治人物
2003年8月,歌星周華健為宣傳新專輯,開始了一次名為“一騎吃苦挑戰一九八”的自行車長途騎行活動,從台北一路騎到台中(全程198公裏)。
當周華健帶著汗水和淚水到達終點時,台中市長胡誌強已經事先等候在終點,見到周華健風塵仆仆趕到,打氣說:“相信華健一定可以做到!憑他的意誌力,下次應該騎到墾丁(注:台灣本島最南端)。”
聽到此言,周華健回應:“難怪我爸爸這麽喜歡你,你果然很有眼光。”並送給胡誌強一盤最新的專輯。
看到周圍的工作人員紛紛跑過來向周華健要簽名,胡誌強開玩笑:“咦,平常這些人都叫不動的啊!華健,你可不要出來選市長,你出來我就沒有機會當選了。”
周華健投桃報李:“聽說市長的歌喉很好,你可不要出來出唱片,不然我就沒得出了。”
於是賓主雙方哈哈大笑。
地方首長和娛樂明星發生這樣的互動,這種情形對於胡誌強來說並不奇怪,擔任過“新聞局長”、“外交部長”的胡被認為是台灣最懂“軟實力”的政治人物,幽默是他的一個特點。
胡誌強擔任駐美代表期間,有一回前去拜會當時美國參議院共和黨黨鞭(議會內負責貫徹政黨政策的召集人)尼克斯,但沒想到初次見麵,尼克斯就遲到了。
尼克斯自覺失禮,頻頻道歉,解釋說自己是因為剛接到正在度蜜月的兒子突然打來的電話,不知發生什麽重大事情,所以才會遲到。
胡誌強笑問:“度蜜月的兒子給你打電話幹嘛,莫非他走之前,你沒有教他該做的事情……”
對方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以一個熱情的擁抱迅速拉近了雙方的距離。
這樣的例子在胡誌強身上比比皆是:
擔任市長後,經常要麵對議員的質詢,尤其是來自民進黨的批評聲音,往往會聽起來相當刺耳,而胡卻往往能通過幽默言語化戾氣為祥和。
有一次,一位議員頗為不客氣地問:“市長,我們北屯XX巷要趕緊打通啦,到底行不行啊?”
因為此事涉及一大筆土地征收費用,很難短期解決,但如果據實回複,就會很容易被扣上能力不足,沒誠意的帽子。
胡誌強婉言回複:“報告議員,我們男人隻有‘可不可以’,沒有‘行與不行’的問題。”
“軟實力”也不隻是體現在這些日常的玩笑當中,胡誌強擔任台中市長期間,還是頭一次讓台灣人見識到了“文化立市”的魅力。
他請來了帕瓦羅蒂、波切利來台中演出,把金馬獎的永久舉辦地搬到了台中,在他任上的期間內,台中市人均文化活動從3.92次變成了33.45次。
外界質疑他這純粹是作秀,台灣《財訊》雜誌就質疑:“閣揆民調他第一名。當了台中市長7年,如果縣市合並升格,誰是最佳市長人選?他的民調也第一。中科開發完全是民進黨在中央執政時代所主導,與胡誌強關係不深,但民調問誰是最大功勞者?他竟然也第一”。
前經建會副主委張景森就曾當麵消遣:“胡誌強的老婆與女兒都是專業演員,但加起來的表演功力卻還不如胡誌強!”
也許是預想到類似的質疑,胡誌強特地把采訪地點安排在一幢豪華酒店的會客廳內,他並沒有請客人吃什麽大餐。之後他要在這裏接待沃頓商學院的來訪團(他流利的英語和胡氏玩笑讓這群美國的MBA們相當開心)。他要告訴我們文化是如何帶動經濟發展的。
這個大樓本來就是要蓋賓館的,蓋到一半碰到房地產崩盤,停蓋了3年,鋼架加上吊車都沒有搬走,看起來像個十字架一樣。隔壁有一塊草地叫作市民廣場,52個籃球場大,今天看是青翠,充滿綠意,我在選舉的時候草地死了四分之三,因為台灣人不養草皮。
我常常在這裏辦選舉活動,因為在市中心,輕易就集中一萬人。12月投票,8月、9月、10月不斷地辦活動,台灣熱嘛,我記得辦完活動走的時候,身上一層薄薄的黃土,草都死光了。市中心這麽好一塊地方連草地都養不好!
我當選了第一個命令是,市民廣場不準辦活動。我找中興大學農學院幫我恢複這些草坪,整整兩年,恢複好了以後,任何人不能辦活動,連打棒球也不準,遛狗也不行。我就把它弄出來讓小孩子在裏麵可以跑步,我每一年隻辦一兩個音樂會在那裏,坐草地上聽,還有人帶個紅酒,帶個紙箱,帶個杯子,多快樂。
這個大樓,我把銀行找來,我說你蓋,他說他要花一大筆錢給原來那個廠商賠掉的,蓋好以後萬一沒有人用怎麽辦?我說你怕什麽,沒有人用我租來做市政府啊。他相信,一蓋好就漲價兩倍,因為我草地也差不多快弄好了,大家覺得有希望,而且我上任後帶領台中大家也有信心,漲價兩倍後他也把它賣掉,短短時間賺了十幾億台幣。賣掉以後就蓋成這個旅館,所以我每一次看到這棟樓心裏好高興。
沒有一個市長上任以後就拚命要把一個旅館蓋了,這跟你什麽關係,旁邊一個誠品書店,下麵三層全是盆栽,裏麵也是盆栽,如果我不把草地弄好,這個旅館不會來,這個旅館不弄好,誠品不會來。現在有人要投資幾百億,把整個地方變成日本的表參道,就是觀光購物最好的,那我覺得這個都市在這裏。
所以你在這個樓裏采訪,很有意義,因為不是我努力這個樓蓋不起來。
攔胡滅蘇?
胡誌強真正被華人世界所認知卻是因為一件悲劇:06年11月18日,胡誌強與夫人邵曉鈴到高雄為國民黨籍市長候選人黃俊英助選,回程路上遭遇車禍,邵曉鈴身受重傷,左臂截肢,重度昏迷。
記者會上,胡誌強頭纏紗布,滿麵擔憂,帶著眼淚喊出了一句“拜托大家救救我太太!”,讓現場鴉雀無聲,有女記者帶著哭腔喊出:“市長加油!”
也從此開始了一場華人世界為邵曉玲祈福的活動。夫人病重期間,胡誌強打算辭去公職專職照顧太太,展現了華人世界政治家裏少見的重愛情的一麵。
他的言行也讓他當選當年度台灣夢中情人的頭名,而此前這個位置一般都是留給金城武這樣的大明星。
在胡誌強仕途中,擔任過外交官、部會首長、民意代表和地方首長,對於一名政治人物來說,他現在隻缺“中央”的經曆了。
2009年的台灣縣市升格計劃成為他仕途新的轉折點,按照新的行政區劃,台中市和台中縣合並成為新的台中市,並升格為“直轄市”。
原本按照規定,幹滿兩屆市長的胡就將離開市長這個位置,但是新的行政區劃卻讓他有了繼續待在台中的機會——他可以繼續參選新的台中市長。
黨內同樣具有政治實力的桃園縣長朱立倫卻因為升格失敗,不得不在任滿後離開桃園縣長位置,現在也已經是“行政院”副院長了。
對於新的台中市這樣一個位置,民進黨同樣熱望,傳聲望很高的前“行政院長”蘇貞昌將競選台中市長。
升格台中市也被外界視為馬英九打擊蘇貞昌和胡誌強的手段——通過輔選胡誌強,讓胡繼續留在台中,阻斷他北上之路,同時若國民黨勝選,蘇貞昌的政治空間將進一步被打壓。
外界形象的稱之為“攔胡滅蘇”。
在馬英九接任黨主席的國民黨大會上,胡誌強並沒有參選中常委,甚至傳出他有退休的打算。
馬英九和胡誌強,40年前的胡大哥和馬小弟之間也在發生著一些微妙的關係。島內資深傳媒人陳文茜形容這兩個年紀相仿的政治人物是互有“瑜亮情結”。
作為最具實力的接班人候選人,胡誌強和朱立倫為政風格大有不同,但他們的政治偶像卻都是丘吉爾。
麵對2012或者是2016,不論是對於台灣,還是對於國民黨而言,“丘吉爾”隻需要一位。
會是誰呢?
台灣的路雖然很辛苦,可最堅固
——對話胡誌強
在一堆爛蘋果中選一個吃
人物周刊:台灣藍綠對抗、撕裂民眾的狀況,是不是已經過去了?
胡誌強:我希望退潮,我有權利這樣講。政治人物如果靠團結民眾得到支持,他就是政治家;如果靠分裂民眾來得到支持,他就是政客。前一陣子的對立,雙方都有責任,不過始作俑者,或者從分裂當中得到利益的是誰?大家心裏都有盤算。
為什麽現在會覺得和緩,因為以這種方法來爭取選票的作風,已越來越得不到民眾的支持,老套嘛,民眾漸漸厭惡這種做法。
我不愛罵人,我選舉時也不罵人,我認為台灣的選舉就是罵人啊、抹黑啊,甚至於造假、汙蔑,選民真可憐,在一堆爛蘋果中,要選一個蘋果吃。
人物周刊:這正是我想問的問題,台灣在整個華文世界率先實現了民主轉型,那麽台灣這20年的民主實踐,得和失,或者說經驗和教訓是什麽?
胡誌強:今天讓我們平實來講,談民主,大陸跟台灣不一樣。台灣有兩個比西方先進民主國家還激烈的東西,一是反對黨,二是媒體。
一般的民主國家,當然一部分是靠自我的檢討和反省,但更重要的是靠反對黨和自由的輿論。大陸沒有,它可以把經濟帶到這麽好,它可以把民意放到這麽重,我覺得是另一個策略的發展。
我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台灣沒有這麽民主的時候,跟大陸現在狀況相不相同?沒有強而有力的反對黨,沒有激烈而不一定要負責的輿論,一樣能做得很好。你敢貪嗎?你敢對民眾不好?要追究到底啊!差不多就是30年、20年前的台灣。
民主是好是壞,總要曆練,要接受挑戰。台灣往這個方向走,總會有一些別人看起來擔心的亂象,不過,這是在民主成長當中必須付的代價。
我們也付出很多啊,我是民選的,每天忙得要死,跑來跑去很多地方,可是,這就是民主。
如果沒有經過民選,我一定不會想到民眾這麽重要。我覺得無論大陸或台灣,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朝民眾的利益和民主前進。這個路,我們也不要用自己的價值觀去猜大陸走怎麽一條路。結果很重要,當然我也要說,過程也很重要。沒有民主就一定沒有好的領袖嗎?也未必嘛。
人物周刊:李敖先生對台灣民主有所批評,他甚至認為台灣是假民主,您覺得這種不成熟的民主階段何時可以過去?
胡誌強:隻有選民可以決定這一點。
當選民開始厭惡口水、抹黑、汙蔑……譬如說我,我不做別的事情,給我資料說選舉對手做過什麽壞事,我都不談。我隻談自己怎麽做,怎麽做好,他是不是壞人不重要,我怎麽做好最重要。
每到選舉就有些人把大陸拿出來打屁股,認為打得越凶票越多,有沒有人信呢?有,少部分人會信。當選民慢慢唾棄這件事情的時候,選舉就會越來越成熟。選民看到你財大氣粗,廣告你最多,街上看榜你最多,然後覺得說,花這麽多錢,將來要不要把錢弄回來啊?
像我們這種不罵人的都能當選,我沒錢做廣告,你叫我花幾千萬台幣去做廣告,我寧可錢捐得多。我常常想跟選民講,你選我,選我你占便宜。有的人不是啊,有的人選上後,是他要占便宜。
媒體真的可以讓你少犯錯
人物周刊:大陸學術界一直有討論關於民主製度的實現路徑,大陸也在搞漸進式改革,您怎麽看?
胡誌強:大陸內部的討論我不太清楚,西方基本上討論的是兩種:一種是美國式的民主與改革;一種就是李光耀倡議過,儒教式的東方民主理念。
換句話說,新加坡式的民主和西方民主是不一樣的,它帶來的不利絕對是最高的,可是選舉沒什麽不公平的。坦白說,它的人民群眾黨,硬是每年得到9成多的選票啊。好,你怪它新聞不開放,你認為它的政黨也不開放,就跟我剛才講說大陸的感覺很像,可它覺得它這個民主模式非常好,適合東方人。
話說回來,台灣、日本走的完全是另外一條路。人權至上,全麵開放。不一樣的路,看結果吧。
到現在為止,我必須講,好像凡是沒有走人權至上、全麵開放的,都會被開放的認為離經叛道,這你同意吧?李光耀受多少批評啊,找不到西方支持者。
我也坦白跟你說,我認為台灣走的路雖然很辛苦,可到最後我認為它最堅固,如果不走這條路——人權至上、全麵開放,萬一產生的領袖有了誤差,誰來製衡他?
我自己在政府裏麵,對媒體不能說不了解。我常常講的一句話,就是說你可以不喜歡被媒體批評,但你隻能接受。為什麽?因為媒體的批評,真的可以讓你少犯錯。反對黨有時候罵我罵得沒有道理,給他罵嘛,有道理你就聽、改嘛,沒有道理不要計較,就是這麽回事。
人物周刊:您曾擔任“新聞局”局長,那時是否已有這樣的自覺,對媒體寬容?
胡誌強:我當年到“新聞局”,第一次主持記者會,同仁準備了資料給我,替我做筆記,我要去發言了,他說,這是你要講的,這是千萬不能講的,這是可講可不講的,一個單給我。
我說什麽叫“可講可不講”?他說,他問你就講,不問你就不講。我說我何必等他問,既然可以講,我都講嘛。他萬一沒問我,這信息就沒出去,沒出去對我沒什麽好處啊!
我又告訴他們,記者來采訪是他喜歡你?是他愛你?不是啊,是他的采訪主任、老板、長官派他出來的。你今天這個也不評論,那個也不說,他回去還是要寫啊。第二天你生氣:怎麽亂寫啊?問了你你不評論嘛。所以我一定盡力講。
不欺騙、不誤導、不利用,就是從我那時候開始的。到現在為止,我絕不說謊。有的問題怎麽會告訴?你當我是傻瓜啊。可我絕不騙你,從我嘴裏出來的一定是真的,不是假的。
少政治,多經濟,兩岸都一樣
人物周刊:您怎麽看兩岸關係?是不是以後就會一帆風順了?
胡誌強:我認為應該跟著需要走。從市場經濟的觀點,所有政治的決策,都要跟著需要走。政治跟著經濟走,有什麽錯。政治如果妨礙了經濟的互動,我們就要注意。我覺得兩岸的互動,少政治,多經濟,以需要來指導兩岸的良性發展,然後按部就班去做好。如果以這個大方向走,我對兩岸的未來絕對是樂觀的。
人物周刊:請評價這一年來馬政府的表現。
胡誌強:我覺得馬政府上台以後,做得最好的就是兩岸關係的互動。最近有個民調——大部分的台灣人民認為兩岸不會再打仗。這顯示了兩個現象:第一,馬英九的兩岸政策讓大家覺得兩岸和平有希望了,減少了這方麵的誤解,不容易;第二,更值得回味的問題是,兩岸這麽開放下去,民眾會認為“台獨”的潛在市場會降低,既然降低了,更不會有武力衝突。
人物周刊:你和他是好朋友,您怎麽看他?
胡誌強:非常努力,說他能力不夠的人會跌破眼鏡。有人說他決心不夠,他絕對有魄力,隻是他要考慮很多人意見。
他求好心切,所以有些人認為他好像衝勁不夠,但是他絕對可以一步一步、穩定中求進步。他不會為了求進步求表現,讓整個社會傾斜,他不是這樣的。
不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我真這樣想。當時我講周美青是最好的“第一夫人”,沒人信啊,他們都不認識她,我最早講的嘛。情人節那天我把周美青從台北送到台中來,讓她一下成為全島的注意點。
談婚姻、妻子和孩子
人物周刊:問個輕鬆的問題。您年輕時做書生,怎麽能找到這麽漂亮的太太?
胡誌強:是啊,以我太太在台灣出名的程度,怎麽會嫁給一個窮小子。為什麽會這樣?因為我們從小認識,雙方家長認識,後來雖然沒有往來,也算青梅竹馬。
我太太從來不是一個嫌貧愛富的人,她在最紅時也沒什麽花邊新聞,從來沒有穿名牌、戴名牌。老老實實的人當然會做老老實實的決定,嫁給老老實實的人。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做個教授,隻是人生的路程未必是自己能夠控製的。
人物周刊:太太出車禍時,你掉淚,說“拜托大家救救我太太”,政治人物在公開場合顯露對妻子的愛,這在華人世界很少見。
胡誌強:你講得簡單啊,我當然也會失控、失態。我進醫院3天了,沒有見記者,哪有心情見。可記者就天天守在那裏,24小時守。他們說你出來開一個記者會,我們決不問問題,你講完就走,我就心軟了。
他們事後告訴我,胡誌強太會開記者會了,一定會抱一大堆圖表,提供我太太血壓什麽的,像發言人一樣。沒想到我什麽都沒有,就出來了。我說很對不起啊,這幾天沒跟大家見麵。你們都要我出來,我也不知道要講什麽啊,然後就失控了。全場寂靜,居然沒有一個記者問問題,隻有一個女記者喊,市長加油!
人性啊!那個時候,沒有記者,沒有市長;沒有媒體,也沒有政治人物。
人物周刊:您有一個在英國做演員的女兒,很有意思,我們想聽聽您的為父之道。
胡誌強:我對每一個人都尊重。憑良心講,尊重當然是雙向的,你尊重別人別人就會尊重你。我反對過(她當演員)。因為她媽媽是演員,我追她媽媽時,非常了解演員的辛苦。我就想,會不會10年後她說,終於演到一個電影了——你看那個鏡頭裏,從後麵數第15個頭,從左邊數第126個,背麵,那個就是我。
但她喜歡啊。我對小孩的態度到最後是一個觀念——放手是成長的唯一途徑。
很難啊,講得容易,太愛他們了。可是到最後,你就是要讓他長大,不讓他摔兩跤,怎麽成長?
怕熱就不要廚房
——台北政治觀察記
本刊記者萬靜波張歡發自台北
為什麽是“馬立強”?
在台灣,馬英九、朱立倫和胡誌強,已有了一個約定俗成的稱呼——“馬立強”。這本是21世紀初以幽默市長著稱的胡誌強在一次3人共同出席場合的玩笑之語,取諧音“馬力強大”之意,最後竟不脛而走,鹹為台灣民眾、時事評論家們所認同。
這3人均以洋博士、海歸、大學教授、形象清新著稱,然而擁有類似條件者,國民黨內並非僅見,比他們早一輩的政治人物如連戰、宋楚瑜等不論,剛剛離任的“行政院長”劉兆玄、現任台北市長郝龍斌等也都具備。如果是讚譽他們的個人才能,也不靠譜,在民選製度早已深耕廣種的台灣,哪一個縣市長乃至鄉鎮長沒點吸引選民的真工夫?
在記者看來,這個稱呼的出現,不是偶然,也並非巧合。對大陸讀者來說,要理解“馬立強”這個生造詞的背後內涵,不妨先厘清台灣發展史,特別是世紀之交的台灣政黨選舉史的由來。
1987年台灣解嚴後,島內政治、社會運動風起雲湧,民進黨通過合法的選舉鬥爭,不斷從原本掌握執政權的國民黨手裏接收權力。1994年,台灣首次直接選舉台灣省省長、直轄市(台北、高雄)市長,同年還通過“憲法”增修條文,直接選舉台灣領導人。陳水扁就在這一年當選台北市長,“中央政府”所在地首次由反對黨擔任市長。
1997年是民進黨搶班奪權進程中具有標誌意義的一年。當年的台灣縣、市長選舉,23個縣、市長中,民進黨獲得12個席位,首次超出國民黨。南台灣縣市全麵由民進黨執政,綠色執政版圖首次出現。國民黨僅保有幾處落後的邊陲縣市。台灣民眾對國民黨的失望和怨憤,通過這次選舉表露無遺。
追究國民黨一路敗選的原因,既有時代風潮的大勢所趁——任何一個失去人心的政權敗落,都有洶湧澎湃的民意反對,其次,國民黨長期執政帶來的僵化印象、保守氣息、官僚主義作風,由李登輝在威權轉型時期造成的黑金政治,以及趙少康、宋楚瑜等先後出走另組政黨帶來的內部分裂,都是主因。不要說市民階層和青年團體,就是普通黨員也對國民黨失去信心。
這就是1998年台北市長競選馬英九終於勝出的意義所在。當時如日中天的在任市長陳水扁,施政滿意度高達7成。而被國民黨內公認為唯一有希望擊敗陳水扁的馬英九(胡誌強是國民黨的第二備選),最初卻對政治有些心灰意冷,此前他在“法務部長”職位上發表了“辭官退選”聲明,表示以後“專心教育,不涉政事”。因此當他終於同意代表國民黨參選,並擊敗陳水扁時,他為國民黨帶來的振奮可想而知。
這也是胡誌強和朱立倫2001年從民進黨重圍中闖進台中市、桃園縣首長寶座的意義所在。2000年陳水扁登上大位後,國民黨全線潰退,除了“立法院”外幾乎失去了全部政治舞台。這時,隻有“馬立強”等3人還有空間揮灑,特別是他們的二次當選,既表明了他們的實力和深孚民望,客觀上也保證了國民黨勢力這幾個重要市縣的繼續在場(台灣其他主要市縣如高雄市、台北縣等,悉數落入民進黨口袋)。從國民黨的立場來說,“馬立強”等人實在是國民黨的中興重臣。
普選製度下,政治人物的實力,全憑選票說話。政治人物的命運,也交由民眾決斷。權力的來源,不再是自上而是自下。權力的退出,也不再是你死我活而是和平交接。從2005年起,國民黨的黨主席選舉、中常委選舉等,都實現了黨內初選、黨員直選的製度革新。這也是馬英九廣受泛藍支持,最後能贏得2008選戰的民氣基礎。
政治強人時期的獨裁專斷、威權轉型時期的大老話事、密室交易等政治文化傳統,正逐漸喪失存在的土壤。這是我們考察國民黨政治所帶來的啟示。
沒有圍牆的政府
在台灣采訪政治人物,僅從地點而言,都是很難得的經曆。
采訪朱立倫先生,地點約在了台北八德路的國民黨中央黨部,這裏遠離市中心,沒有繁華商店,道路也不寬闊,樓房高約十餘層,也就相當於大陸某個地級市的區級機關辦公樓水平,但和四周低矮的民居相比,已算是鶴立雞群。他的幕僚、桃園縣觀光行銷處處長的陳國君先生特意聲明,你們到了一定告訴我,我來接你們。
起先我們以為這是客套話,後來才知道這是“不得不”:先從中央黨部的入口處乘扶手電梯,上到二樓,然後再進電梯下到地下一層,再經過狹窄、僅容兩三人擦肩而過的曲折回廊,終於進到朱立倫辦公室:沒有窗戶,近20平米,僅有的家具是黑色大辦公桌、書櫃、大班椅、深色的三座會客沙發。這已算闊氣了,緊挨副主席辦公室的,是國民黨青年部、大陸工作部等了解國民黨曆史者聽來赫赫有名的機構,每個部門隻有10平米左右,幾個黨工和幾張電腦桌,房間裏已滿滿當當的容不下外人了。
采訪台中市市長胡誌強,同樣如此。采訪地點最早約在了台中市政府。已有近百年曆史的台中市政府,白瓦紅牆尖頂,是日據時代修建的“台中州廳”,從殖民時代迄今,一直被征用作政府機構的辦公樓,外觀華麗輕快,一直是台中新人結婚的婚紗照拍攝地。以建築論,這棟三層樓房子不失美觀大方,但真正在裏麵辦公,卻未必舒適:沒有中央空調,回形走廊,窗戶洞開,還必須開門辦公以接待市民來訪,想想看,常年平均氣溫都在20多度左右的熱帶氣候,穿襯衣打著領帶的記者沒多久就淌下了汗。這棟建築的使用效率頗高,除了警察局等在外辦公,市政府所轄的多數機構都在此辦公。
拜訪其他政治人物的場合,也都大同小異:采訪時任國民黨主席吳伯雄先生,是在他開封街的私人辦公室——伯仲文教基金會所在地,同時還兼他二子——台北市議員吳誌剛的受訪服務處,在一間不起眼的辦公樓的頂樓。這是棟商住樓,還有其他住戶。樓下隻有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伯值班:“哦,你們找伯公(台灣人尊稱吳伯雄先生為伯公)啊,他來了,已經上去了。”這是周六早上,出入的人很少,伯公沒帶警衛保鏢,一大早就到了。
采訪“立法院長”王金平是在他的辦公室。這個台灣最高民意機構的辦公樓,外觀似乎還比不上台中市政府,兩層小樓,裏麵的院子另建有議事廳等建築,但看上去怎麽也不像能容納100多名議員開會、辦公及助手們接待民眾的場所,在“立法院”門房作了登記就進去了。
王金平的會客間也同樣簡陋。內外間加在一起不過四五十平方,沙發看上去已用了多年,布套漿洗得發白,牆上掛了些字畫,也就稱得上幹淨簡潔而已。一群年輕的台灣電視記者堵在門口,長槍短炮地候著。王金平好不容易從記者叢中擠進來,身為董事長,他要先為“台灣民主基金會”錄製宣傳短片。助理人員高效率地給王整理頭發,有女記者向王院長開玩笑:院長,今天這麽精神,有沒saidou(化妝)啊?”王金平一揮手:“不會啦,一直都這樣子啦。”於是,記者們和王院長都哈哈一樂。
綜而言之,在台灣除了軍事機構外,大多數政府機關、公家辦公場所都是敞開的,沒有圍牆,不需要荷槍實彈的武裝衛兵保護。市民可以在每個政府機關門口唱歌跳舞,不必擔心會遭盤問。“總統府”也向民眾開放,隻需登記就可以參觀部分區域,每3個月會向民眾和遊客全麵開放半天,記者甚至看到有同學在裏麵跳街舞。
據說但凡有市民進入辦事,政府辦公人員都會起身迎接,用敬語,端座倒水。記者沒有實地體驗,隻能就此引述台灣當地朋友的描述。
威權時代,政治力量是社會的中心,控製最重要的資源;民主時代,政治力量則日益邊緣化,從中心向邊緣放逐。過去的國民黨中央黨部,位居“總統府”對麵、緊靠凱達格蘭大道的一棟景觀絕佳之大樓,現在賣給了長榮集團,中央黨部的牌子換成了“張榮發基金會”,被搬到了台北東部的八德街。何也?黨庫不再通國庫,為給黨工發工資,就得賣房子還債。
老蔣時代,蔣介石先生住在西北郊外、陽明山腳的“士林官邸”,隻要他到“總統府”辦公,從“士林官邸”至“總統府”一線就全線戒嚴,交通管製,可苦了沿線上下班的市民。今天,“士林官邸”已經成了向市民開放的公園,“總統官邸”也搬到了“總統府”一路之隔的對麵,確實沒有“士林官邸”的舒適氣派,但再也沒有了針對小民的交通阻塞。
其實,引起這一切改變的,不靠嚴刑峻法,不依賴紀律說教,也不必仰望聖人當道、人心浸潤,一項製度的建立就能解決問題:政府使用的每一分錢:小到買不買沙發,牆壁要不要裝修,大到要不要赴海外考察,買不買新辦公樓,都要由議會批準。批準了,可以用;不批準就用?想想陳水扁坐困土城看守所的醜態吧。
怕熱就不要進廚房
對初次造訪台灣的大陸客人來說,最值得看的,不是101大樓,不是阿裏山日月潭,不是士林夜市的小吃,不是墾丁海灘,而是競爭激烈的電視媒體現象:多達上百個電視頻道,第一時間播出、全無剪輯的現場直播,或歪曲煽動、或理性冷靜的名嘴政論節目,嘉賓甚至可能大打出手的談話現場,觀點截然對立的藍綠電視陣營,這裏有著全世界新聞報道難以見到的衝突、快捷、火爆和八卦。
就如何看待台灣的電子傳媒現象,各界評說各異。就記者的采訪所見,有政治人物認為“要是邱吉爾在世,來到台北,一定會對這裏的媒體厭惡至極”,有的人徒呼奈何,有前輩記者慨歎“沒想到民主到來後居然是這番景象”,更有人評說是“台灣之恥”,還有朋友建議,“大陸未來一定要充分借鑒台灣經驗,不要一開始就發放過多的電視台營運牌照”。但更多的意見認為:新聞媒體是促成台灣政治轉型的重要力量,傳媒特別是電子傳媒的娛樂化和口水化,是台灣社會由亂到治過程的必然現象,不必大驚小怪,也不必太過悲觀失望。
這裏無法細述台灣新聞史和台灣當代政治轉型史的關鍵節點,僅以去年7月底記者訪台期間,所看到的電視新聞和政論節目的主要聚焦點做一分析。
2008年7月28日晚,“鳳凰”台風襲擊台灣,頓時在台灣社會引起波瀾,數十家電視台隨即展開新聞大戰,隨後幾天裏,電視新聞的主要議題如下:
災害的損失情況。台北市福華裏裏長李振貴投訴:政府“水門關閉通知慢”,造成車輛在街道上被淹。有老人死亡,由此開始對政府責任的追問。台中縣烏日災民林某對電視鏡頭喊:誰向我道歉?還有新聞質疑:台風年年有,為何台南等地政府主導修建的防台風工程還是容易出現滑坡、不堅固等漏洞?
台灣氣象局口播失誤,把“小颶風說成中颶風”而遭來批評。“行政院長”劉兆玄出來安撫:氣象局同仁也很辛苦,沒必要道歉。由此引來名嘴開炮,楊憲宏在《2100全民開講》上點名批評“劉揆”,張友驊認為:氣象局不該推卸責任;政府應該公開救災款項的使用情況。“劉揆”在出席一個科技論壇時自嘲:還是當教授好,真不想幹院長了。”結果再被媒體狂轟為“假惺惺、戀棧”。
傳媒批評的焦點漸漸集中在各地的縣市長身上。台北縣縣長周錫瑋周五晚到南京公幹,台風一來,提前兩天結束工作,周日晚即趕回。台中市長胡誌強到“邦交國”馬紹爾訪問沒趕回,被批評為“外交比救災重要?”連帶著馬英九也被批“包庇”。
炮火最後集中到了國民黨籍的台東縣女縣長鄺麗貞頭上。她於7月23日率團赴歐洲考察,由於沒趕回指揮,媒體因而質疑她“未苦民所苦”。她的母親隨同出訪,有人檢舉是花公款。台東地檢署隨即前往台東縣政府調閱資料,發現她上任兩年3個月,共“出國”8次,平均一季一次,花費1,100萬餘台幣。有電視評論說,鄺任內多次“假考察,真觀光”,有為選舉收買人心之嫌。8月5日晚,返台的她被迫在記者會上鞠躬道歉。綠營人士進一步攻擊馬英九“薦人不當,應站出來向台東縣民道歉”。
鄺麗貞一行15人12天花費300萬新台幣(合人民幣60萬餘元,人均花費4萬元)。由此展開了媒體對各縣市長“出國”次數和費用的追剿。連帶著“立法委員”的旅費情況也被曝光:每個“立委”一年兩個會期,每會期可報銷差旅費16萬新台幣,合計一年可報銷32萬。
這是“鳳凰”台風卷襲後一周左右的主要議題,需要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