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毛澤東

日久情深的”我眼中的毛澤東”以及文學城中另一文”談談我對文化大革命的一點看法” (抱歉沒記下作者的名字) 是我所看過的的對文革評價最深刻的文章.

我從來不讚成文革是權力鬥爭的解釋. 如果毛澤東為了把劉鄧拉下馬, 鞏固他的個人權力, 那麽這個目的在六六年夏季就已經基本達到. 五一六把彭羅陸楊拉下馬, 八屆十一中全會劉鄧在中央失勢. 他個人的權力和威望在接見紅衛兵時如日中天. 如為了個人權力和曆史名譽, 有什麽必要折騰十年,如他自己所說,"準備跌得粉碎”. 以毛的明智, 不會去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蠢事.

我看文革有兩個目的. 一個是破除封建禮教, 解放思想. 如"談談我對文化大革命的一點看法" 文中所說, 禮教文化以“三綱五常”為綱，以培訓“守禮”“守規矩”的順民為目的，維護社會的秩序和穩定，也扼殺順民們的自主意識。文革從破四舊, 造反有理, 奪權, 到後期的批孔, 都是要中國人民精神上不再唯唯喏喏. 再一個是防止中國走資本主義道路以及防止中國出現類似蘇聯的官僚特權階層. 不能不承認毛對中國將走上資本主義道路的預言是準確的, 他連誰將帶領中國走上資本主義道路都看準了.他對利用人的自私本性和通過競爭及追逐利潤來刺激社會生產的資本主義核心價值觀不以為然. 他批判三自一包, 利潤掛帥不遺餘力. 他試圖通過"鬥私批修”,學習大寨, 大慶和解放軍來探索一條不同於資本主義的發展道路.

解放思想但同時又大搞個人崇拜, 不是自相矛盾嗎? 毛澤東說個人崇拜"討嫌”, 我覺得他說的是真心話. 人非聖賢. 既便不為金錢女色所動, 也可能為權力和崇拜所動. 如毛自己所說, 他身上“虎氣猴氣”都有. 但毛本質上是個理想主義者, 一個革命者. 他不是一個要做皇帝的人. 他要打碎他親手建立起來的現存秩序, 他要得罪現存秩序中龐大利益集團. 他要挑戰中國人上千年的精神傳統, 他試圖扭轉中國走向資本主義的巨大慣性. 他幾十年的戰友們幾乎無一人真正理解和支持他. 他是孤獨的. 他似乎隻有利用嫻熟的政治鬥爭技巧和個人崇拜來實現他的目的. 個人崇拜是他用以建立起和底層民眾的直接對話的工具. 事實上, 文革中個人崇拜成為底層民眾挑戰龐大的官僚階層的利器.

毛澤東一生都站在平民一邊. 他一生都追求理想. 他領導了人類曆史上隻有法國革命和俄國革命可與之相比的中國革命. 但他認為那隻是他做的兩件事中的一件.他並不滿意這個革命所建立起來的新製度. 短短十幾年, 他已意識到這個新製度將不可避免地產生新的特權階層和走向資本主義. 要改變這個製度, 首先要打破中國人民的禮教思想束縛及對新製度和新階級的敬畏，建立平等意識和自主精神. 文革確實起到了這個作用.

但毛澤東的通過不斷革命來建立一個理想社會,防止中國走向資本主義已被實踐證明行不通.西方和東方許多國家曆史展示的利用人類共通的自私本性通過自由競爭及追逐利潤來發展經濟似乎是唯一可行且不可避免的道路. 毛在與這一巨大的曆史慣性的挑戰中失敗了.中國最終走上了集權體製下利用資本主義機製快速發展經濟的道路, 也帶來了現行體製下愈演愈烈的腐敗和不平等.

今天恐怕沒有多少人願意回到文革年代. 在貧窮與平等和富裕與不平等之間, 恐怕更多人選擇的是後者. 畢竟人生是短暫的. 對我們芸芸眾生而言, 世俗的物質利益是第一位的.房子,車子和退休金的計算遠比關於社會平等的思考來得重要. 但當我們沉緬於西方經濟學的工具性思維, 當我們討論股票,債券, 二級市場, 衍生工具, 當我們權衡獎金和職工參股哪個更能刺激員工積極性,我們似乎不應忘記對社會發展的哲學思考. 西方經濟學不乏關於社會平等的討論, 但這種討論大多是工具性的和操作性的, 如國民收入再分配模型, 稅收製度對各階層影響的計量, 而不是對社會製度和發展方向的深層次思考. 從聖西門, 傅立葉, 馬克思到毛澤東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和對社會發展的哲學思考應是留給我們的寶貴的文化遺產. 18世紀的法國社會主義者們進行過小規模的試驗,但如”我眼中的毛澤東”文中指出, 毛是曆史上唯一一人利用手中的權力作了大規模的嚐試.

33年後回頭看這段曆史, 我們都知道毛的嚐試是失敗的而且代價是巨大的. 但作為曆史探討, 把毛發動文革的初衷歸於權力鬥爭是不正確的, 也無助於吸取毛澤東的革命的巨大文化遺產. 中國30年改革開放取得了巨大成功, 但大麵積的腐敗和官員操守的普遍墮落也到了幾乎束手無策的地步.如果照搬西方的政治製度是不可行的, 那麽在探討中國的政治體製和民主建設時, 我們不因忘記毛澤東當年的深刻思考以及他的史無前例的巨大嚐試. 其中有許許多多經驗和教訓.

所有跟帖： 

• 主席，權利還在你手中!恩來跪下報告 -連環泡- ♂ (20 bytes) () 09/13/2009 postreply 15:11:48

• 難得好文。我將你的文章與日久情深的帖子一起轉往了“我的中國”壇。 -老看客- ♂ (0 bytes) () 09/13/2009 postreply 16:24:24

• 謝謝! -calgaryview- ♂ (0 bytes) () 09/13/2009 postreply 18:46:30

• 是你的原創嗎? 文章寫的很好. 有一句話印象深刻. -chujiale- ♂ (47 bytes) () 09/13/2009 postreply 17:21:54

• 簡單點說，文化大革命就是讓中國人永久記住毛澤東的好辦法！ -燕子寶貝- ♀ (244 bytes) () 09/13/2009 postreply 18:5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