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父親的一句話：“一畝地，得堵牆；八十歲，得個娘。”
父親說這句話的情景好像還在眼前。
那是十年前的一天中午。我休假在家。父親在臥房午休，我陪在一邊看書。那時，父親已經查出了骨癌，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記得那天，母親出來進去那個房間好幾次，每次都是目不斜視地來去，眼光不曾在父親的身上停留。
過一會兒，祖母探頭進來，看母親不在。便衝我笑笑，很有討好的意思。平常，母親是不會高興祖母進他們的睡房的。
因為母親計較的緣故，我跟祖母的感情，像水一樣淡。不過，單獨麵對她的時候，我希望自己能給她多一些的敬愛。
我也衝她笑笑。很有一些悲涼的感覺。我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麽，我跟自己的祖母，不能像跟外婆那樣親密無間。
祖母好像得了許可，邁步進來。我以為她要跟我說什麽，便放下手中的書，看著她。隻見祖母走到父親的床邊，停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幫父親掖了掖被角，轉頭又衝我笑笑，沒有說什麽，就走出去了。
那是一個多麽細小的動作啊。我卻突然覺得鼻子一酸。轉頭看窗外深秋的陽光，即便被樹葉遮擋著，碎碎的一地，卻依然有著一種擋不住的溫暖。
父親不知何時醒來，躺在那裏，悠悠地說了一句：“一畝地，得堵牆；八十歲，得個娘啊……”
父親沒有再說什麽，我已經知道了。
那時，父親六十多歲，而祖母，已經是九十歲出頭的老人了。也許，在祖母眼裏，父親，永遠是那個需要她照顧的小孩，即便這個小孩，有一些時候，會讓她傷心難過，即便這個小孩，已經是生活裏的小孩子的爺爺。
親情之愛，尤其是父母對子女之愛，這種單向的感情，大概是這世上，真正能夠做到不離不棄。
若幹年後，很多次，在我午休的時候，在我偷懶裝睡賴在床上的時候，老公經過我的床邊時，幫我把抻開的被角輕輕掖好的那些瞬間，總是讓我深深感動。
是不是在男女之愛裏，揉進父愛和母愛的成分，那種愛，便會長久，便會讓人甘心情願的做一隻戀巢的小鳥，我並不能確定。我隻是清楚地知道，那一刻，我的心被幸福和溫暖充滿。
誰惜你如父，誰愛你如母，又是誰，幫你掖好被角，把你的心，輕輕地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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