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原創】入籍雜感之鄉愁




子夜讀書

想起來都覺得奇怪,當那位主持入籍典禮的法官用英、法雙語歡迎前來的嘉賓共同參與這一特殊而莊嚴的儀式時,我心裏跳出來的居然是《北京人在紐約》的台詞:“如果你愛她,那麽帶她去紐約,因為那裏是天堂;如果你恨她,那麽帶她去紐約,因為那裏是地獄。”在接下來的那段時間裏,我一直靜靜得坐在那張嵌著銅字25的灰色靠背椅上,等著這位50開外、嚴肅卻又不失親和力的法官示意全場起立,舉起右手,跟隨他一句一句地宣讀誓言,並高歌‘O Canada!’。

那整個冗長的下午,我忽然很想念我的故鄉、親人和朋友。那種心境感受,隻有王建的七絕《十五 夜望月》才可以詮釋。“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一直以來,我很喜歡這首小詩的意境,它是那麽完美含蓄得把一個人的別離之苦和思念之切的內心刻畫得如此真切和惟妙惟肖。

自從5年前來到加拿大,我就開啟了太多太多對情感、境遇、古語的體驗。人自然是成熟平穩了很多,可是我還是禁不住常常問自己:有這麽多的生活體驗和人生曆閱就幸福嗎?多數時候,我內心深處對此問題的答案都是積極的,然而,仍然有好些時候,自己的答案是相反的 --- 如果命運可以選擇,還是讓我擁有更多的平坦快樂,少些曆練折磨吧。顯然,我的能力是極其有限的,所以我還是我,我還是得按照從最開始就被規劃好的命運旅程繼續走下去;無法作任何改變地走下去;經曆著快樂和悲傷、驕傲和沮喪地走下去。以至站在這Ceremony大廳裏,我似乎感到古語再一次驕傲得對我說:這一次,我又對了 --- 失去的東西才更可貴。是的,我每每總是在離家的時候才會對故鄉有著愈加濃烈的眷戀和不舍,傷心的時候才會想起故鄉山的雄偉、海的遼闊、城的靜謐和人的鄉情,而這山,這海,這城,這人曾經都是治愈我一切傷口的良藥。

李廣田在《鄉愁》裏說:“在這座古城的靜夜裏,聽到了在故鄉聽過的明笛,雖說是千山萬水的相隔吧,卻也有同樣憂傷的歌吹。偶然間憶起了心頭的,卻並非久別的父和母,隻是故園這邊的小池塘以及蕭風中,池塘兩岸的蘆與笛。”一切就如他寫的那樣,幾年移民生活下來,這些思鄉情懷不但沒有淡化,反而愈加的濃重。盡管幾經沉澱的鄉愁不再象最初落地時那樣在心底飄遊肆虐,可是,每每我觸摸到的這樣的音樂和文學,我仍然會徹頭徹尾地被觸動得一塌糊塗。於是我會更加小心的逃避,但是,下一次的不小心涉入會觸及我心靈的更深層,幾經往返,於是我終於認識到了我的根在那裏,我的家在何方!無論,我走到哪裏,做著什麽,改變了什麽,講什麽樣的語言,多久沒有回家,那前幾十年溶在我的血脈中的一切決定了我對那依山傍水的故鄉、古城和人們的不泯眷戀。

經曆了年複一年的鄉愁的洗禮,在著萬籟俱寂的深夜,我終於讓它找到了心中那個屬於它的角落,從此這份鄉愁不再是苦惱傷心的來源,它將是我永遠的慰籍和溫暖。盡管我仍然會遺憾我和遙遠的親人朋友之間漸漸升起的距離,但是我知道,我們曾經是那麽親密,那麽和諧,我們仍然是彼此心目中舉足輕重的人。盡管我仍然會不時徜徉在離開故鄉的悲傷與離開前的苦悶之間,但是我知道,故鄉的山、故鄉的海、故鄉的古城和人們永遠是滋潤著我快樂得地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附:詩人茅境的大作 ---《思鄉成疾》

我想把祖國的土地/ 割下屬於我的那一片/ 隨身攜帶

我想長出魚的鰾囊/ 裝滿祖國的空氣/ 遊走世界

我想跟鄉親們借一條小小的瀑布/ 掛在我的肩頭/ 象一條透明的領帶/ 流淌在異鄉的街頭

如果允許我把祖國的土地/ 擱置在我房前的空地/ 我會用家鄉的稻穀/ 製造一片江南的秧田

如果允許我把祖國的空氣/ 販賣到遙遠的異鄉/ 我會把空氣中濃濃的鄉音/ 免費贈送

如果家鄉的瀑布能夠/ 在這個城市流淌/ 善良的市民嗬/ 你們也是我的鄉親





寫於2006年2月29日多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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