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螃蟹引發的情色
葉帆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在留學第二年的一次同學聚餐上,碰到大學時的同學陳麗。
當初和陳麗,究竟有沒有戀情發生,甚至算不算得上曖昧,畢業了這麽久,葉帆到現在都沒有搞清。葉帆隻知道一點,就是每次夢見陳麗,總是遠遠的,無法靠隴。
所以當忽然在一間不大的公寓不大的客廳裏,麵對麵地和她那麽接近,看著她同樣驚訝的表情,葉帆無法相信這是在真實發生的事情。
陳麗倒是很快恢複了矜持。淡淡地問:“你也在這個學校讀書?真巧。”
這熟悉的淡淡的矜持一下子讓葉帆醒過來,將幾乎凝固的表情鬆弛下來,盡量拿出些隨意,說:“
“我。。都來了一年多了。。呃,你是剛過來吧?要不然怎麽會才碰到?” 葉帆一開口莫名仍舊有點點緊張。
陳麗一挑眉毛,大眼睛望葉帆臉上一掃,輕笑道:“聽你這麽說,這個學校的小姑娘們是不是都被你收到後宮了?”
葉帆聽了這話愣了一下,等醒過神來要回擊陳麗的調侃,她已經一扭身到廚房那邊聊天去了。
葉帆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陳麗和徐娟說笑的樣子,不僅又有些恍惚。敲門聲響了。葉帆去開了門。生物係的賴勇拎了一個大紙包進來,樂嗬嗬地高聲叫道:“螃蟹到了!”
廚房那邊在和陳麗說笑的徐娟,探出頭來打趣道:“太好了。螃蟹終於到了。噫?怎麽不是橫著走進來的?哈哈哈。快來準備蒸!”
賴勇仍舊樂嗬嗬地把螃蟹抱到廚房,嘩啦啦倒進洗水池。隻見十來隻藍蟹,互相鉗掐著,疊在水池裏擁擠踩踏。
徐娟看著螃蟹皺了皺眉說:“這些螃蟹怎麽這麽髒?還有泥。必須洗了才能蒸。” 說完拿了隻舊牙刷來,就打算挑一隻下手。卻發現離得老高,水池裏的螃蟹們就急速地橫走,紛紛豎起大鉗,隨時準備把牙刷連同她的手一起夾碎。
徐娟嚇得把牙刷扔到台上,回頭抱怨說:“你們怎麽不買洗好的螃蟹?該你們自己動手刷幹淨!”
賴勇試了兩次,發現無法躲開那些蟹鉗的圍追堵截,就扭頭招呼說:“葉帆,別傻看著,一起來洗螃蟹。”
葉帆最愛吃螃蟹。卷起袖子到水池邊站定。右手從賴勇手裏接過牙刷,對著最上麵的兩三隻螃蟹背敲了幾下,引開一個空擋,左手穩穩地探下去,掐住背靠角落裏的一隻螃蟹的兩脅。那螃蟹慌得使勁兒把尖尖的大鉗往身後甩夠,卻碰不到葉帆半根毫毛。眼睜睜看著被葉帆空手擒出來。同池的其它螃蟹,都被葉帆右手的牙刷牽製住,渾不知已經少了一個戰友。
葉帆左手掐住螃蟹放到水龍頭下衝洗,右手牙刷就上下把蟹殼前後的泥土刷掉。那螃蟹不知道是癢還是怕,八隻腳兩隻鉗在空中胡亂揮舞,簡直像喝得大醉了一般。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陳麗噗嗤笑出來。竟然帶點欽佩的口吻說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葉帆一時有點自滿,一邊拿起下一隻,一邊憋出嘶啞厚重的嗓音說:“此無它,唯手熟耳。”
“小心待會兒別把手一起蒸熟了。” 陳麗扔下一句俏皮話,又扭身去餐桌那裏準備涼菜去了。
一轉眼水池裏隻剩最後一隻。葉帆照例拿牙刷先敲了螃蟹幾下,打個招呼,就準備動手。陳麗正巧又到水池邊來看見,一時興起說:“我也想試試,你教教我?”
葉帆本就好為人師。何況是陳麗主動要求的。於是煞有介事地把手法、時機、次序等等說了一遍,就把牙刷交給陳麗。
等到看著陳麗獨自麵對一隻頑強堅守最後一道防線的視死如歸的螃蟹,葉帆發現,陳麗的眼睛裏的那種女生特有的神秘,完全被自然的天真取代了。隻見她平時俏皮的嘴巴此刻微微張著,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看著那隻悲壯緊張憑空亂掐的螃蟹。猶猶豫豫伸出好似蔥根般的五指,想去從身後抓住螃蟹。
這一幕看得葉帆忘了呼吸,也忘了提醒危險的來臨。那隻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螃蟹,此刻發覺了背後遭襲,敏捷地往水池壁上一借力,掉過頭來,一隻大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竟然鉗住了陳麗退避不及的左手食指!
“啊!!!” 陳麗痛得大叫起來。
葉帆猛醒。忙說:“你快甩掉它!”
“甩不掉!” 陳麗急得要哭了,“你光看著幹什麽?快幫我把它的鉗子掰開呀!”
葉帆清清楚楚地看見,那隻纖長的手指指頭,被尖尖的蟹鉗深深地掐住。葉帆定定神,拿雙手抓住鉗的兩邊,用力一掰。隻覺得蟹鉗鬆開一道口。此刻也不知道是什麽鬼使神差,陳麗的手指還沒有抽出來,葉帆就鬆了手。那隻螃蟹見外力消失,把最後一點吃奶的勁兒使出來再狠命一掐。
這一掐,疼得陳麗幾乎暈過去。也把葉帆徹底驚醒。葉帆再一用力,把蟹鉗掰開,螃蟹扔回到水池裏。抓住陳麗的手。見那根粉白細嫩的食指尖,已經被掐出了血。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葉帆看得真切,好像那血是從自己的心口裏掐出來一樣,又急又痛語無倫次。
陳麗本是有無限的委屈和埋怨要噴向葉帆,可看到從前那個心高氣傲的他,此刻神情裏充滿的關切和愧疚,忽然有股溫暖湧上來,暫時衝化了指尖的劇痛。
葉帆,卻又好像被陳麗目光中的幽怨、感激、和似乎久久埋藏的愛戀的瞬間顯現,迷住了心竅。再看到還握著的那隻冒著一顆血珠的手指,竟然不自主拿到嘴裏吸住!
“啊!!!” 陳麗又一聲驚呼。
廚房和客廳裏的幾個人同時呆住了。
葉帆鬆了口。陳麗用力一掙,把幾分鍾內才脫魔爪又入虎口的左手解救出來,紅著臉轉身離開廚房到裏間去了。
葉帆衝賴勇和徐娟略帶尷尬地笑了一下。假裝沒注意到他們眼中的妒意和醋意。走到客廳裏沙發上坐下。似乎在回味著那根手指的味道,又似乎在猶豫該不該把這個夢繼續做下去。
杜軍和張琴小兩口也來了。還端了一大盤梅菜扣肉和一碗新炸的花生米。廚房那邊又熱鬧起來。葉帆趁這個當口,起身往陳麗所在的臥室走過去。
臥室的門是虛掩的。葉帆輕輕敲了一聲,推開門進來。陳麗背對著門,默默坐在窗台邊的床沿。一頭烏黑的長發,沿著光潔的脖頸,好像瀑布一樣從背上一直搭到苗條的腰間。
葉帆輕輕合上門,走到陳麗身邊坐下。她低著頭沒有動。葉帆用右手拿起她的左手,看著她似乎在躲閃的彎曲食指上的傷痕,囁喏地說:“還疼嗎?真對不起。。”
陳麗抬起頭。眼中濕潤潤的噙著淚,認真地說:“你是故意的嗎?”
葉帆忙搖頭:“怎麽會?我怎麽會故意要傷到你?是那隻螃蟹太狡猾!”
“我是說。。你拿我的手指。。” 陳麗忽然羞澀,低下頭去。
葉帆才意識到,握在手中的陳麗冰冷的左手,手心濕濕地在冒著汗。
“對!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親你的手!” 葉帆拿起那隻秀美的手,又要往嘴邊送。陳麗卻輕輕收了回去,放在右手裏躲起來。有些驚訝有些幽怨又有些歡喜地看著葉帆。
那雙眼神,那緋紅的臉頰,那微張的淡紅濕潤雙唇。葉帆的心髒狂跳著,不由自主地俯過身去。嘴唇貼上陳麗的一瞬間,感到那溫暖濕潤的紅唇,往後退了一點,又停下,顫抖地和他的嘴唇合在了一起。
如果將接吻比作喝酒,那麽葉帆此刻,是在喝一杯醇香柔滑,隻一滴就足以讓人飄飄欲仙的春醪。如果說好酒會讓人“但願長醉不複醒”,那麽葉帆此刻,真想兩人糾纏的熱唇就此凝結,永不分離。一個小時前,說什麽葉帆都不會相信,那個從大學開始就夢見過無數次的陳麗,就在眼前和自己迷醉般地長吻。
“啊呀!” 葉帆突然感到嘴唇一陣劇痛,放開陳麗。“你,你做什麽咬我?”
“哼!誰讓你剛才睜開眼睛?!徐娟說睜著眼睛接吻的男人都不誠心!” 陳麗半認真半調皮地躲開葉帆又伸過來的不甘心的嘴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和頭發,一陣風似地拉開房門到客廳去了。
“螃蟹蒸好羅~”,廚房那邊傳出來一聲響亮的吆喝。葉帆等到剛才身上奔流的血液,還有嘴角被咬過的痛,緩和下來,也起身走出來。
酒菜已經擺了一大桌。蒸好的螃蟹最後拿上來。葉帆找到陳麗的對麵坐下。有些迷茫地看著陳麗和徐娟在餐桌上的說笑。
要說徐娟還有杜軍和張琴兩口子的手藝真不錯。但是今天的螃蟹們不太爭氣。沒有幾個有蟹黃。剩下最後一個,是那隻髒髒的,沒有來得及洗幹淨的螃蟹。葉帆見沒有人動,就拿過來放在自己的盤裏。掰開蟹殼,竟然黃橙橙滿滿的都是油亮的蟹黃!
徐娟第一個驚歎起來:“哇!葉帆你怎麽總是運氣那麽好?” 眼巴巴地看著螃蟹。
葉帆又有些自鳴得意,說:“不是運氣,是眼力!”
再一抬眼,看見陳麗正咬著剛才那銷魂的紅唇,有點不忿地看著自己。
葉帆哈哈笑道:“說起來這隻螃蟹剛才欺負了陳麗,現在是應該由陳麗來親自消滅它才對!這樣,才顯得誠心嘛!” 說完使個眼色,把螃蟹遞過去放到陳麗的盤子裏。
陳麗噗嗤笑了。拿她纖長秀美的手指,掰下蟹鉗,遞回給葉帆,說:“這是你應得的。”
葉帆看著陳麗一口一口地把蟹黃放進嘴裏,心想:如果能用螃蟹就“鉗住”麵前這個可人兒,我願意把世上所有的螃蟹都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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