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再看曹雪芹(五)》的最後,說了這樣一段話:
“到目前為止,隻有敦誠明確表示過他存有曹雪芹的遺稿。如果這遺稿真是《紅樓夢》原稿,我們是否有理由在脂硯齋/畸笏與敦誠敦敏間建立起某種聯係呢?眾多的紅學家,不知有誰認真想過和考證過這個問題?”
提出這樣的問題,是我在寫車軲轆話,特別是寫“再看曹雪芹”時,逐步形成的一個疑問。我有以下幾個考慮,寫下來,和大家一同探討。
1。 敦誠和曹雪芹的關係。從敦誠詩句“當年虎門眾晨夕”和“三年下第曾憐我”,可知敦曹相識於敦誠求學時代。敦誠生於雍正十二年(1734年),以十五歲(1749年,可能會更早些)在宗學讀書時認識曹雪芹為始,到曹雪芹1764年去世,至少有十五年的交往。而這十五年,並不是泛泛之交,敦誠筆下留有的證據:相聚時“愛君詩筆有奇氣”;分離時“感時思君不相見”;重逢時“雪芹酒渴如狂。餘因解佩刀沽酒而飲之。雪芹歡甚,作長歌以謝餘”;永別時:“何處招魂賦楚蘅”!至少,目前人們所掌握的史料中,還沒有其他人與曹雪芹有如此密切的詩交和情誼。
2。這十五年,正是曹雪芹創作《紅樓夢》的時期。幾個重要的脂硯齋評石頭記抄本,定稿的年份分別是甲戌(1754),己卯(1759)和庚辰(1760)。並且,在甲戌本裏,曹雪芹對《紅樓夢》已經是“披閱十載,增刪五次”,也就是說,早在1744年前後,曹雪芹就已經著手創作了。對於他在這個時期相識的好友敦誠來說,應該是很了解曹雪芹的創作活動和《紅樓夢》的。
3。在與曹雪芹有關的詩文中,敦誠至少三次提及過曹雪芹寫書和遺留文稿的事實。在《寄懷曹雪芹》中說“殘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書黃葉村”。與他同時代、出身於仕宦豪門的明義,在《題紅樓夢二十絕句》的序言中說:“曹子雪芹出所撰,備記風月繁華之盛”,是另一個曹雪芹和《紅樓夢》的知情者。第三個人是永忠,乾隆皇帝的堂侄,寫了三首吊亡詩,言曰“得觀紅樓夢小說,吊雪芹三絕句,姓曹。”把這些車軲轆話再說一篇的目的是想說明,在曹雪芹生前死後,他的朋友們是知道他在創作《紅樓夢》的。
4。曹雪芹死前,他的手稿和手稿的抄本已經在朋友們中間流傳,這也可從明義的“曹子雪芹出所撰”的“出”字得到證明:這個“出”,不會是“寫出”,“寫出”與後麵的“所撰”語法矛盾。“出”是“出示”、“拿出,給出”的意思,曹雪芹給朋友們看,讓朋友們抄。所以,當曹雪芹死時,敦誠在悼亡詩中提到的“開篋猶存冰雪文”和“牛鬼遺文悲李賀”的“文” 就應該是曹雪芹《紅樓夢》的文稿或抄稿。
5。曹雪芹生活的大部分時間,是在曹家沒落以後。他如果真是曹寅的孫子,他就絕對沒趕上曹家在江寧的“風月繁華之盛”。《紅樓夢》中大家族豪華奢侈的生活,大觀園迤邐如畫的場景,皇家氣勢宏大的禮儀慶典,都不會來自於曹雪芹的創造性思維,一定要有真實的社會存在(專業用語大概是“素材”)。象敦氏這種皇族的後代,象明義這樣權貴的族人,才有可能為曹雪芹提供《紅樓夢》所需的場景。
6。曹雪芹的朋友圈。曹雪芹年輕時,有什麽樣的朋友,現在還沒有資料能說明。但他生活最後十幾年,資料隻顯示了那幾個寥寥可數的人。值得注意的是,那幾個人多有相同的背景和相互間的親屬朋友關係。看看曹雪芹的朋友們:敦誠敦敏是兄弟,明義和敦氏兄弟相知,有詩交酒酬;明義的堂兄,明琳,有居所號為“養石軒”。 曹雪芹愛石,常去養石軒;而敦氏兄弟也是養石軒的座上客。敦敏敦誠的小叔叫墨香,是明義的姨丈;永忠說,他是通過墨香讀到《紅樓夢》的。永忠最顯赫:若不是雍正改康熙遺詔“傳位十四子”為“傳位於四子”,曹雪芹時代做金鑾殿的就不是乾隆,而是永忠的父親!永忠說他和曹雪芹是“可恨同時不相識”,大概是因為地位懸殊,但確實是在那個圈子裏的。
7。一般來說,在人生的一個特定階段,他有一個相應的朋友圈,就那麽幾個常來往的朋友。對於遠處西郊的曹雪芹來說,由地理位置和自己經濟狀況的限製,他不大可能有很大的朋友圈或很多互不相幹的小圈子。這個由文人/官僚/親貴形成的小圈子,就能滿足他經濟文化生活的需求。尤其在創作《紅樓夢》過程中,這個圈子的朋友除了有可能在經濟上支持外,還可提供創作素材,交流感想,反饋收獲。大家都是從富貴權勢走向衰敗的一群人,在理解《紅樓夢》上,可說是“心有靈犀”。
8。早期抄本《紅樓夢》的批語和正文中,先後涉及過幾個有助於曹雪芹創作的朋友。他們分別是脂硯齋,畸笏,鬆齋,棠村、孔梅溪和吳玉峰等。因為是小說中提到的人物,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們應該是真實人物的化名。棠村,曹雪芹說是他的弟弟,而孔梅溪和吳玉峰,紅學家吳恩裕老先生已經考證了真有其人。鬆齋隻出現過一兩次,並非重要之人。最令人們感興趣的是脂硯齋和畸笏叟。原因是:《紅樓夢》早期抄本都是用脂硯齋命名;而早期抄本中最重要的批語,多署名是畸笏。他們到底是誰,和曹雪芹是什麽關係,已經成為紅學研究的重大課題。
9。從我對朋友圈的分析上,我認為應該將曹雪芹真實生活中的朋友和《紅樓夢》創作有關的人物聯係起來:就是那些在曹雪芹最後十幾年生活和創作中,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很難想象整天在《紅樓夢》上讀評編寫的人,與曹雪芹日常詩交酒酬的人互不相幹。我的想法是:在我們所知道的曹雪芹的朋友圈裏,有人的化名就是脂硯齋,就是畸笏叟。而且,我更傾向是畸笏叟。
10。畸笏叟有在曹雪芹死前一年和死後諸年大量評批《紅樓夢》的記錄;敦誠有在曹雪芹死前一年拜訪曹雪芹和死後持有《紅樓夢》的證據。敦誠是曹雪芹朋友們中文才最好的,和曹雪芹交往也多於其他人。引起我注意的是以下兩段話:敦誠在紀念一位去世的朋友時寫道:“未知先生與寅圃、雪芹諸子相逢於地下,做何言笑?可話及仆輩念悼亡友之情否”;又一句,“每思及故人,如立翁、雪芹、寅圃。。。。。,不數年,皆蕩為寒煙冷霧。昔日歡笑,哪複可得”!而畸笏叟在曹雪芹死後四年,批道:“不數年,芹溪、脂硯、鬆齋諸子皆相繼別去。。。。,寧不痛殺!”對比一下,其語氣和對亡友的真情實意,絕無二致。最重要的,三段話中,都有曹雪芹!
11。明義在詩中用這樣兩句描述自己:“將官當隱稱畸吏,未老先衰號半翁”。我感覺,其實是對“畸笏叟”的最好注釋。“笏”是古時朝臣上朝拿著的手板,用玉、象牙或竹片製成,象征著當官為臣。畸笏---畸吏,叟--翁,都有很相同的含義;聯想一下明義和曹雪芹、敦誠的關係,聯想一下敦誠的身世,聯想一下畸笏叟批語的內容,能說畸笏叟和敦誠、明義沒有關聯嗎?
以上就是我“再看曹雪芹”的車軲轆話。一心想擠進紅學家的隊伍,但一直有自知之明,知道那隻是一個遙遙無期的夢。充個大膽,瞎說幾句,令紅學家們笑掉大牙,也請眾網友手下留情,拍磚從輕。拜托,拜托!
2008年1月22日草於Whistler滑雪旅次
《再看曹雪芹》(一)到(六) 在“紅癡史迷”。
請閱讀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 | 兒子炒股票,輸光我的養老金 |
• | 兒子替我當房東----- 一家飆子之二 |
• | 車軲轆話話紅樓 (37)----再看曹雪芹(六) |
• | 文革紀事 (14) 畢業分配,當了工人 |
• | 車軲轆話話紅樓 (36)----再看曹雪芹(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