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青扈三娘的前世今生

一丈青扈三娘的前世今生

作者：絕版薔薇-
　　
　　話說裏扈三娘是個讓我看不下去的角色，在梁山攻打祝家莊一仗，她的家小盡數被好漢們殺盡燒絕。她卻在滅門之後投靠梁山麾下，還做了仇人的媳婦，可謂委屈至極，不爭至極。而扈家遭受這等滅門慘禍的起因不過是她的未婚夫一家得罪了梁山，扈三娘出麵替未婚夫幫忙生擒了一個矮腳虎王英。
　　
　　一場當地豪紳鬥賊寇的戰事裏，以三大地主聯盟的徹底失敗告終。兩軍對壘，總有死傷，祝家武裝也抓獲了不少對方俘努，可翻遍宋江三打祝家莊章節，我也沒找到梁山好漢被殺一個的說明。雖然這個不殺有主人希望向官方請功邀賞的考慮，但也有萬一勢敗，留點求和退路的意思。可惜，好漢們可不管你有沒有殺我們的人，甚至在扈家老大早已挑著白旗，牽牛擔酒向梁山投降請罪的情況下，黑旋風李逵還是一陣砍瓜切菜，把扈家老少殺了個精光。
　　
　　看到這節，叫人不寒而栗。無論水滸這本著作被後人曉以了多少豪俠大義的注釋，但有一點不能否認，自古以來，打著“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義旗的群雄們本身良莠不齊，沒少做下慘絕人寰悖情違理的惡事、壞事。
　　
　　古代人結婚早，估計扈三娘當時頂多不過二九年華。按原著裏描寫，“天然美貌海棠花”，一丈青扈三娘不但是武藝超群，身材修長還美貌如花。相比全著描寫的女性，按說她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流，容易任人擺布。可正是這個全著中看起來最有力量，最有資格為自己命運做主的女人，偏偏最順從了他人，左右自己的命運。
　　
　　第一個順從，是家仇家恨。滅門慘禍放在任何朝代任何人等身上，都是難以吞咽的苦果。她卻在被擒之後，很快歸順了梁山，這一節書中沒有詳細交代，隻寫在梁山踏平祝扈兩莊，收服李莊之後，大擺慶功宴。其中將“女頭領扈三娘、顧大嫂同樂大娘子、李應宅眷，另做一席在後堂飲酒。”這裏才知道，扈三娘做了“頭領”。
　　
　　第二個順從是婚嫁。扈三娘本來許了祝家莊三子祝彪為妻子，“早晚要娶”。自家被滅門，公婆夫婿家更是被殺得一個不剩。這頭婚事自然泡湯了，可是僅僅在慶功宴的第二天之後，宋江就在大廳之上，當著眾人之麵將扈三娘許給了矮腳虎王英。連個莊重酒席都懶擺，直接說“今朝是個良辰吉日，賢妹與王英結為夫婦。”扈三娘能怎樣？她與王英雙雙拜謝了。
　　
　　王英何許人也？書中交代他貪財好色，形貌猙獰醜陋。車家出身，半路見財起意，劫了客人，事發到官，越獄而逃，從此占山為王。武藝呢，與扈三娘交手不到十個回合，就被她生擒了，可見稀鬆平常的很。初見宋江時，吩咐要用宋江的心肝下酒的也是他，就是這麽個行事和為人皆猥瑣不堪的人，卻成了插著扈三娘這朵鮮花的牛糞。
　　
　　這兩個順從，都非常有悖常規。首先是太快了，快得叫人來不及喘息，來不及思慮。改變人生的最重要兩步，扈三娘匆匆就跨過了。隔著千年曆史的風沙，今古追思，一丈青扈大小姐的思想變化，我們無從確知。但如果手無縛雞之力的林娘子也曉得以死明誌，潘金蓮也會用紅杏出牆抗拒對婚姻的不滿。她卻選擇了順從，而且是無條件地順從。這是為什麽？
　　
　　從家庭出身分析，蓄得起悍奴，養得起一支擁有一定做戰能力的隊伍的家庭，即使算不上錦衣玉食也肯定養尊處優。可再富賈一方，民風尚武，她也畢竟是個女孩子，能學點武藝，還學得很不壞，說明她家長輩比較開明，還比較寵愛這個女兒，她也非常聰明，一學就會。在與王英對戰的時候，作者就讚她“是個乖覺的人。”
　　
　　可能崇武好武的女孩子，對文藝缺點兒心眼少點兒興趣。這樣也好，對感情粗線條的女人，比較起滿腹詩書的女人容易擺脫掉負麵情緒的三嗟兩歎。
　　
　　痛苦往往是經人的一再咀嚼而放大的。她心思粗放,這大概是她的幸運。因此,她在家破人亡的情況下,看到血流成河人頭落地的慘景,也許有了懼怕之心。要曉得,她武藝雖不錯,但平時也就練來打個獵,健個身什麽的,哪裏當真殺過人見過血？她捉來對手，都是活捉,沒打算一刀順手宰了對方,這也許是她潛意識裏還當自己是玩兒呢,沒真正認識到戰爭的殘酷性、嗜血性。所以，當屠莊的大火燒遍四野時,估計被押在山上的扈三娘全看到了，全被告知了。
　　
　　恐懼壓倒了一切,覆蓋住了這個農村十八歲大姑娘的全部神智。當下求生最重要,其他的什麽精神追求都是次要。養尊處優的家境及粗放的教育，大概也決定了她不是個生明死義的女子，可憐一金枝玉葉，幾曾識幹戈？家境富裕且又尚武，恐怕平時扈家也是鄉裏一霸，扈家大小姐肯定從沒吃過虧，受過罪的。於是她接受投降,在驚魂未定時,答應婚事,這時的她幾乎麻木了,除了求生。既然已經求生了,不管人家安排她下嫁給一傻瓜還是流氓,又有什麽區別？
　　
　　在戰爭時期,女人被俘不外乎兩種命運,被殺,或做妾做婢。她們的生命不屬於自己,貞節更是休想保全。這點上,女奴比男奴更可憐,更無助。坦率說，扈三娘被抓入梁山這樣一個粗人流氓土匪成群成串的窩子,隨意賞給哪位好漢做性奴隸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苟且偷生也得有能夠苟且的條件。被大王親點嫁給矮腳虎王英，那人固然沒本事了點，粗魯了點，醜陋了點，但好歹是個正妻，有名有份，從此階下囚的扈大小姐，在陽盛陰衰的梁山上居住，身份上總算有了個倚靠，有了堵擋風的牆。
　　
　　何況，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會，有什麽打擊比得上"貪生怕死,數典忘祖"的屈辱感愧疚感傷痛感更強烈呢？這會，扈三娘是麻木的。所以，我認為,扈並非是個有城府乖覺,識時務的俊傑,她是麻木了,被巨大的恐懼震悚住了。祝家莊破之後，扈三娘被俘之後，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英姿颯爽的扈三娘了，她隻剩下一具軀殼,行屍走肉。這一仗，就是扈三娘前世今生的一道分水嶺。隨宋江怎麽安排處置，她都是順從的，卑微的。
　　
　　一座水泊梁山裏，任爾千般不肯，萬般不願被逼上梁山的何止扈三娘一人？連豹子頭林衝、青麵獸楊誌、撲天雕李應這樣的大老爺們都無可奈何，屈人籬下，扈三娘一個小女子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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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趣! -開心豆豆- ♀ (0 bytes) () 01/24/2008 postreply 15:3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