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悲傷撫慰悲傷。這是我在讀凡兒的一篇英文小故事時想到的。
那個故事是以孩子的口氣講述小女孩的奶奶在她爺爺去世後來到她們家之後一個星期裏發生的事情。
為了讓悲傷的奶奶笑,體貼懂事的小女孩想盡了各種辦法:將自己的房間騰出給奶奶;帶奶奶去玫瑰園看美麗的玫瑰花;一起去看她將會擁有的小貓咪;請奶奶吃她最喜歡吃的冰激淩;一同探望剛出生的天使般可愛的小嬰兒;在湖邊美麗的天氣裏喂小鴨子等等……這些會讓小女孩快樂的事情卻都沒有能夠讓奶奶笑。
我在讀著的時候也一直在想,該怎樣做才會讓奶奶笑起來。
這實在是為難一個小女孩了。在一個孩子的眼裏,一個快樂的孩子的眼裏,這個世界上是沒有憂愁的,每一件事都是美好到可以讓人輕鬆笑出聲來。
可是,世界不是這樣的。
特別對於一個處於悲傷之中的人,特別對一個剛剛經曆過跟心愛死別的人,世間萬物在他(她)眼裏都是悲哀的。縱然有種種美好又怎樣,它們與他(她)們之間隔著厚厚的悲傷的牆壁。
讀的當中我曾停下來問凡兒,該怎樣做才能讓奶奶笑呢?
凡兒已經事先讀過一遍,所以他給出答案:給奶奶找一個也傷心的朋友。
果然,故事最後,她們在公園裏相遇了另一位同樣因為失去愛人而悲傷的老奶奶,即使兩位失去愛人的老人言語不通,她們卻以同樣的悲傷認出彼此,以手相握,以眼交流,最終奶奶露出了長久不見的笑容。
這個故事讓我久久回味。也許在很多人心裏都會覺得,用開心的事情就可以喚起人的欣喜之情。卻不是這麽簡單。
人的心理是微妙而複雜的,尤其是身處悲傷中的人。失去最愛無異於失去半條生命,那種痛不是局外人可以明白,也不是美麗溫暖的身外世界可以撫慰。雖然體貼和愛會慢慢捂暖一顆形同死去的心,卻總是隔靴搔癢。
當然,我們可以寄托希望於時間。時間終會將苦痛蕩滌幹淨,或者將它逼至角落,讓生的希望和樂趣占據心靈的大部分麵積。
不過,寄希望於時間其實是無奈的被動的順從。並且時間雖然是治愈一切苦痛的良藥,但是有很多人等不及漫長的痊愈而在中途就放棄了自己。
如何讓一個悲傷的人迅速從個人的悲傷情感漩渦裏主動走出,大概最有效的途徑就是讓他(她)相遇同等遭遇的人,甚至比他(她)處境更為悲苦的人。
同病相憐就是如此吧。在別人的悲傷裏看到自己並不是最悲慘的那個,並不是漫天笑容裏唯一的一顆眼淚。那種撫慰,應是體貼到心內所有悲傷的角落。
以別人的悲傷照見自己,照亮自己。看似殘酷的道理,卻是人同此心,情同此理。
想來這也是悲劇文學的魅力所在。悲劇把人生真實的一麵撕開給人看,懂得的人終會從不幸中看到幸運,苦痛中看到甜蜜,殘缺中看到完滿,陰暗中看到光明。
生活總在那裏。快樂也好,苦痛也罷,我們是怎樣的表情,有時僅僅取決於我們端起了哪麵鏡子。
所以悲傷時,不妨看看悲劇,在別人的眼淚裏,撫慰自己的悲傷。痛,便不那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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