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山源和《文壇管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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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山源和《文壇管窺》

作者:阿瀅

  胡山源的名字稍有耳聞,隻知道他是上海“孤島”時期作家,至於他的人生經曆和創作成就不甚了解。蒙陳夢熊先生寄贈《文壇管窺》一書,胡山源的形象在我腦海裏鮮活起來。
  胡山源一八九七年出生於江蘇省江陰縣,幼年父親去世,伯父把他送進一家教會學校讀書,後進入杭州之江大學深造。畢業後進入世界書局編譯所工作,一天到晚校訂字典和辭典,雖然不能把所看的都記牢,卻增加了對英文的理解能力,以及將它利用適當的中文表達出來,使他的英文水平突飛猛進。這個時期,他先後翻譯出版了《莎士比亞評傳》《黑奴成功傳》《傑作的人生》《早戀》等作品。同時在上海《時事新報》副刊、《時報•餘興》《申報•自由談》等報刊發表小說、隨筆等作品。
  一九二三年,文學研究會與創造社在文藝觀上發生了不同意見的爭執,文學研究會在《小說月報》上提倡寫實主義,創造社在《創造》上提倡新浪漫主義,兩個文學社團為此打起筆仗。對文學社團之間的論爭,胡山源不以為然,他與朋友成立了彌灑文學社,出版《彌灑》月刊,彌灑文學的宗旨是:隻發表一時的靈感,不宣傳文學上什麽主義,隻發表作品,不發表批評。
  《彌灑》的創刊引起了魯迅、周作人、茅盾等大家的注意。魯迅在選編《中國新文學大係•小說二集》時收入了胡山源的小說《睡》,魯迅先生在《導言》中寫道:
  “上海卻還有著為人生的文學的一群,不過也崛起了為文學的文學的一群。這裏應該提起的,是彌灑社。它在一九二三年三月出版的《彌灑》(Musai)上,由胡山源作的《宣言》告訴我們說——我們乃是藝文之神……
  到四月出版的第二期,第一頁上便分明的標出了這是‘無目的無藝術觀不討論不批評而隻是發表順靈感所創造的文藝作品的月刊’,即是一個脫俗的文藝團體的刊物。”
  魯迅先生還特別提到胡山源:“從中最特出的是胡山源,他的一篇《睡》,是實踐宣言,籠罩全群的佳作。”
  周作人說:“《彌灑》創刊於一九二三年三月,卷頭聲明是‘無目的無藝術觀不討論不批評而隻是發表順靈感所創造的文藝作品的月刊’……‘彌灑’所掌管的實在是學藝。”
  胡山源說自己一生隻幹過三件事:教書,編輯,寫文章。他從二十年代步入文壇,從小學代課教師到多座大學的教授,最後是從上海師院(今上海師大)退休。他先後主編過《彌灑》《申報•自由談》和《紅茶》月刊。
  回歸故裏後,他每天除了散步就是寫作,在續寫長篇小說的同時外還寫一些回憶隨筆。他在《文壇管窺•自序》中寫道:“我認識交往過各種各樣的文人,我想就我所知,為他們存一個照,留下個紀念,雖然一鱗半爪,合起來也許能從中約略窺見時代的影子。於是有空而有興時,便寫上一些,久而久之,居然成帙。我總其名稱為《文壇管窺》。”
  《文壇管窺》記述了與他一生中相識交往過的葉聖陶、趙景深、阿英、施蟄存、鬱達夫、茅盾、鄭振鐸、徐誌摩、邵洵美、張聞天、陳伯吹、周瘦鵑、沈從文、曹聚仁、俞平伯、林語堂等幾百位文人。有的篇幅洋洋灑灑數千言,有些隻是擷取了一個小的片段,行文沒有任何忌諱,胡山源說:“凡是‘褒’的,我非有意阿諛奉承,凡是‘貶’的,也不是我有意曲解附會,故入人罪。”
  胡山源與趙景深交往頗深,胡山源創辦《彌灑》月刊時,趙景深曾投過一篇稿子,後因月刊停辦,未能刊出,這是他們的初次交往。趙景深藏書多,胡山源經常到趙家借書,胡山源在寫《明季義民別傳》時,聽說阿英有一部《明遺民傳》,當時,胡山源與阿英不認識,便請趙景深介紹去借了過來。趙景深是昆曲專家,而胡山源夫婦也是昆曲迷,他們還一起組織成立了“昆曲研習社”。
  胡山源認識的文人多,但卻不善應酬,一次他去拜訪徐誌摩,見了麵就滔滔地講了許多話,表示了對徐誌摩的敬仰,到了後來卻不知講什麽好了,便沉默了下來。徐誌摩對他說:“此後不妨時常見見,我自己有車子,不論何處都可以到。”可胡山源一次也沒邀請過他。兩年後,胡山源請徐誌摩把他的短篇小說集《虹》介紹給中華書局,徐誌摩正在為該局主編《新文藝叢書》,徐誌摩給他辦到了,此後再也沒有往來。
  胡山源向《新月》雜誌投了一篇短篇小說《唱隨》,小說發表後,收到了十幾元的稿費,胡山源和《新月》主持人之一邵洵美都屬於唯美派作家,收到稿費後,便想請邵洵美吃飯,並請了一個同事作陪,但他不懂請客吃飯之事,客人到了有些意外,房間裏隻有冷冷清清地三個人,也沒有點菜,邵洵美很快諒解了不善交際的胡山源,態度也就隨便了。
  除了與文人們正常的文字交往外,胡山源從不主動地攀附名人。有人見了魯迅寫的《中國新文學大係•小說二集》的《導言》,就對胡山源說:“不妨和他往來往來,最好去見見他,或者與他通通信。”胡山源說:“他作他的評論,我寫我的創作,各行其事就是,沒有與他往來的必要。”胡山源發表在一九八○年第二期《新文學史料》雜誌上的《彌灑社的經過》一文中提到這事時,解釋說:“我這話,不免有特立獨行,崖岸自高的嫌疑。其實我生平最怕出去找人,借此藏我不會應付人之拙,並不是無視魯迅。”就這樣胡山源始終沒有與魯迅有過直接的往來,這是非常遺憾的。
  胡山源和阿英曾打過一次筆仗,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七年,胡山源在世界書局工作,他見《大晚報》副刊上,登載著阿英的舊體七言絕句詩,在平仄押韻上有些不妥,就寫了一篇評論,投到了該報,意思說:新文學家最好不發表舊體詩,因為如果舊體詩做得好,舊文學家一定要說,到底舊文學的價值比新文學高,所以連新文學家也寫起舊體詩來了,這將妨礙新文學的進步。如果舊體詩做得不好,舊文學家一定又要說,畢竟舊文學的程度高,新文學家要學也學不像,這更損害了新文學的發展。這篇文章《大晚報》登出後,阿英寫了反駁文章,胡山源再寫一篇,被副刊編輯退了回來,並附信說,這種辯論,還是不要發展下去吧。
  在寫到鬱達夫時,胡山源記錄了一段趣事。鬱達夫應廣州中山大學之聘,前去教書,到校之後,並不引起師生的注意,他覺得沉悶乏味。有個男學生,是校中出名的美少年,有許多人都想親近他。有一天,大家午睡的時候,鬱達夫將他的破皮鞋,放在那學生床下的漂亮皮鞋一處,帳門下看,那學生睡在床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鬱達夫的破皮鞋大家都認識,這一來,轟動了全校,都議論紛紛地說:鬱和這個同學睡了!此後,鬱達夫所到之處,都有人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鬱達夫大為高興,對朋友說:成功了,引起大家的注意了!這種軼事在鬱達夫的研究文章裏看不到的。
  胡山源在創作長篇小說的間隙裏,於一九七三年開始撰寫《文壇管窺》,到一九八五年封筆,凡十二年,記下了他一生相識的幾百個文人,並自擬了一個副題“和我有過往來的文人”。《文壇管窺》手稿共六卷,計四十餘萬字,寫在正方形紙上,用手稔紙線裝訂。每卷都貼上不少附條,是他隨時發現了某人的新材料後再寫的補充文字。
  一九八六年胡山源把手稿交給南京大學楊鬱保管整理,楊鬱又找了幾位助手抄寫、整理、校正了這部書稿,並經胡山源同意刪去了一些不是文人或內容單薄的條目。本來有家出版社答應出版,但中途變卦。直到二○○○年九月才由陳夢熊和傅璧園先生向上海古籍出版社推薦,出版了這部作品。
  胡山源於一九八八年元旦去世,他的一生著作等身,著譯計有一千餘萬字,如此豐碩成果,在中國新文學作家隊伍中也屬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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