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
(1992年10月)
院裏栽了一株杏樹,年齡大概也有五六歲了吧,可是仍不見結幾個果子,幾次地想砍掉它,栽上別的樹,但是那一樹美麗的爆發著的杏花,卻讓我永也下不了手,小小的,但很嬌弱的花,真的很美,讓人憐愛。
冬天還未完全過去,心頭的冷意還未消散,便也無心去觀賞曾經認為美的了。每天早早地離家,很晚地回家。如此地回複著,心中除了一個很舊了的夢外,再也存不住別的。
一次經過杏樹,偶然一瞥,驀地發現了那鼓動的不安分的花蕾,仿佛看到了一個小女孩天真的期盼早日長大的臉。我的眼睛濕潤了。
多久了?已經很久。可是,眼前幻出的卻是去年綻的那一樹,如在昨日。去年的前年的那一樹美麗都到哪裏去了呢?我問杏樹,問自己。久久地麵對著杏樹,無言地交流著,任心中的感動無邊地去蔓延,而不再約束。
在上學的路上,心情仍不能平靜,真的感動,它們給了我全部的真誠。心中暗暗地決心:一定要看著杏花一點點地綻開。
心中惦念著杏花,便與朋友談起,她便要我無論如何也給她幾朵杏花,真的也想分享一下春光的美妙。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希望自己珍愛的別人也同樣珍愛。
可是,心中的那份真意淡了的時候,我也將杏花輕易地忘記了,重又回複到我的固有的生活格式中去:不需要美麗與真誠的裝飾。
於是每天經過,每天都錯過。其實隻要再往旁邊偶爾地稍稍一瞥,然而連這樣的偶爾也不給我機會了。或許她的枝丫還曾撥弄過我的頭發,流散的花香還曾撲擦過我的臉頰,可是,這樣的情致和意韻卻被我不經意但卻無情地錯過了。
當朋友提醒花是否該開了的時候,我猛地驚醒,我不是曾下過決心看那美麗的生命是怎樣綻開的嗎?於是,所有的便不顧了,奔回了家。
可隻有滿地落花無言對我。樹枝上連一朵小花都沒有為我留下!
這是懲罰我嗎?是的,應該的。這樣的美麗就給我這樣輕易地錯過了。還有比生命綻放更美麗的事情嗎?該是沒有了。可是,我卻為著那些瑣屑的事而讓杏花,這些美麗的小東西在落寞中紛紛凋零。難道不是我親手剪殺了它們賦予世人的真誠,愛意與美麗麽?
一切都已無法挽回了。我輕輕地拾著落花,裝在精美的瓶子裏。
以後的日子還會開出更美的花,但卻永也不是心中的這些落花了。